毕竟还在长身体的年纪，晚睡早起，加诸一上午的兴奋及路途颠簸，几个丫头早已疲倦。

用过午食后，便耐不住睡意，并排着躺在炕上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顾莘因为某些生理需求醒了过来。

她抹了抹额上沁出的薄汗，轻轻掀了春被，慢吞吞地下了炕。

其她几个丫头还正熟睡中，她步履轻缓，踱到了房门口。

门被轻轻地打了开来，顾莘往外探了下头，觉那光线已不像晌午之时那么强烈。

院子里静悄悄的，风止，树静。

她抬起右脚跨出了门槛，又回身轻合门扇。

回廊上没有什么人。其它厢房里门扇紧闭。

她沿着来时的方向在回廊上走动着，边走边来回转动着眸子，看着周围的景致。

于回廊尽头拐了个弯，上了小径，此时视线已较为开阔，或许是没有了层层屋檐的阻挡，有风吹动，带着树叶发出了沙沙的声音。

于小径半道上往右扭了头，抬眸望去，顾莘眼睛一亮。

她转身下了台阶，步履较之前快了几步。

有一小僧正立于一亭子旁边，或是刚谈完了话，正目送着一个杏黄衫丫头往另一条回廊上走去。

真算贴心了，那自己急需解决的问题问着也就该没什么问题了。

眼看那杏黄衫丫头消失在那回廊的尽头，而那小僧也将转了身移步。

顾莘忙又加快了步伐，追了有一段距离，喘气声急了些，眼看着离那小僧没有几步的距离了，顾莘才出了声：“小师傅，请止步。”

那小僧闻言，立即顿下了脚步，回转身子，朝顾莘施了个礼，看着很是面善。

顾莘心下安定了些，她缓了缓口气，尽量以自然的声音轻道：“小师傅，可否告知那解手的净房是在何处？”

那小僧的面色有一瞬的怪异，转眼就恢复正常。

顾莘强抑着自己没低下头。

小僧眸光亮堂，面色和煦，他微微一笑：“小施主，请随贫僧来。”便回转了身子。

顾莘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受宠若惊，想着这小僧亲切的很，边跟上了他的背影。

二人一前一后离了有四五步的样子，沿着左手边的游廊，右手边的朱墙往前行去。

朱墙延伸了有五六十米，直至于尽头拐了个弯，方出现了一道高门。

踏了进去，眼前是一座连着一座的大小殿堂，观那高低错落的飞檐峭壁，向未知的前方延伸开去。

不知跨了多少道门槛，又是上了又下了多少级台阶，一途时不时有几个香客错身而过，二人方来到了一处较为清寂的地方。

顾莘方向感极差，转了这么一通，她也只能感慨这古刹占地之大。

眼前又出现了森森古木，往右侧伸展开来，顾莘随意地看着周围的景致，在快要转身的地方，漫不经心地向右瞟了一眼，突然，她目光一凝，脚步一顿，右侧了首。

隐隐可见一高大的背影，立于一禅房前，另一边是一着袈裟的老僧，面容被那高大的身影半遮，变得不甚明朗。

老僧正要转身入了禅房。

两人的身影掩在森森古木之后，周身一派宁和，明明立于可视之处，却好像隔了有天与地的距离那般长远……

数十步之遥，成两个世界。

……

可那背影好是熟悉。

顾莘正盯着那背影失神，忽觉眼前的光影有些暗淡了下来，回神一看，见那小僧不知是何时调转回步子，正立于自己身前，也直直盯视着自己刚刚看着的那处。

顾莘突然很是羞愧，明明是自己在麻烦他，怎么倒先停下了脚步。

还让他回身来找自己……

那小僧也回了神，还是那样面容和煦的样子。

顾莘忙道：“麻烦小师傅了。”

那小僧轻点了下头，又回转了身。

顾莘忙又跟随了上去。

到了这时，都不知道是为了解手，还是只是为了跟着那小僧走了……

…

“阿弥陀佛！”

那老僧执手做了个佛礼，方道：“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合起，缘起时起，缘尽还无，不外如是。”

那老僧缓缓道：“无缘何生斯世，无情绝乏此生。万发缘生，皆系缘分。世子不必过于执着，静待即可。”

那人眸光有一瞬的温和，又转瞬即逝，只淡淡地颔了颔首。

老僧面容慈善，看着那人道：“此时不急。世子不妨入了禅房内，同老衲一坐，执棋品茶。”

说着就转身进了身后的禅房。

那人也移了步子，在要跨了门槛时，顿了顿身子，似是不经意一个回头，往身后淡淡一瞥，眼内无波无痕，又转头进了门去。

……

小师傅很是照顾人啊。

顾莘看着前面那小僧，步履放得不缓不疾。

一步一步，从容而有力，好似很快，却能恰好让顾莘跟上。

并不似之前引路到厢房的那个小僧，径直走着自己的路，步履快而大，很容易就甩了后头的丫头八九步，也并无回头。

而这小僧偶尔回个头，似是要看着后头的丫头是否还在，然后步履又轻缓了些。

就像此刻，小僧回了个头，然后又回身徐徐而走，很快顾莘就追了上，二人便只一前一后错开了一步。

有温和的声音自前面传来。

“小施主刚看得那么入神，可是认得那背影的主人？”

这是在搭话？

可惜了……

“不认识。”顾莘低低回道。

这是实话。

停了一会儿，那小僧的声音又传来，听不出什么情绪。

“小施主该是那富贵人家里的女郎吧？贫僧是那孤儿，从小于此处长大，倒是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

顾莘看了看自己这身朴素的青布衫裤，又摸了摸自己的脸，还真疑惑自己哪里让他觉得自己出生富贵了。

想到还有那好些与自己同衣的丫头，按说她们应就大多出身富贵了，可说自己，还真没能知是什么身份。

难道是看面相？

自己现在这境况……

又想到那小僧的话。

“我也是个孤儿啊。不过是同你一样，遇了慈善人，而能够做个小丫头罢了。”顾莘这样答道，声音有些轻快。

这样说该会好些吧。她想着。

那小僧脚步轻顿，很快又继续前行。

一会，又有声音传来，听着有些轻淡。

“后院最往里边那道窄门平时都是关着的，贫僧还是第一次见它打开了呢。小施主做丫头的那户人家该是非常富贵吧？”

顾莘不由顿了下脚步。

她抬头看着那小僧瘦而高的身量。

如果小僧是俗家人的话，该也是及了冠的年纪了吧。从小到现在，那么多些年，竟是第一次见那道门开？

她想着，微蹙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