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眉苦笑，接过手帕：“没事。我回去休息一下。”

“少主说，如果见到你，希望你帮他修理一下潋雪。”守门侍女，见画眉要走，赶紧把少主下达的命令说了出来。

画眉停下脚步，冷漠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期盼：“那……那他还说了其他什么的吗？”

守门小侍女摇了摇头。

画眉落寞的垂下眼帘，嘴角带上一抹失意的苦涩，难道还不明白吗？那两个人从来就没有给任何人机会去插足！

“既然没有别的，你告诉少主，拿凌晨三刻的雪水去清洗剑身，就好。”画眉淡然的开口，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心中竟然放松起来，没了那些痛苦。

这次换守门小侍女不解了，往日一旦有少主的消息，画眉姐姐总是欢欣鼓舞的，怎么这次，反而感觉很受伤，难道是她和少主发生了什么？

“那……画眉姐姐，你不去了吗？”

画眉摇了摇头：“不了。我累了，想回去休息。”

“我送你。”

“不。好好守护着老夫人。这就是画眉最大的心愿了。”画眉说完，转身离开，雪里一份落寞，一份苦涩。

我本以为我一直等，你就是属于我的，可是没想到，我等来等去，竟然是这个结果。

落雪纷飞，这又是第几个断肠人？

红颜参梦，等来等去只是等回了一片心伤。

可惜吗？庆幸吗？这个答案，是连画眉自己都说不清楚。

画眉望着雪，不，她应该再努力一次，就算她不能代替，至少可以做个陪伴。画眉回眸看一眼老夫人的方向，嘴角向上凄凉的轻扬。

妚中月微微停靠在门外，听到画眉与小侍女的交谈，内心不是没有波澜，只是感情这种事不可以退让，唯独这点不可以退让。她绝对不是圣女，也没有菩萨一般的心肠，她最大的心愿就是携手最爱的人游遍山河，走遍山野，最后再寻好山好水不差于婀娜山的一处隐居。

妚中月摇头叹息，转身进了内屋，不能让老夫人等的太久。

打开水晶珠帘，老夫人已经在那里等她，她跪在菩萨面前，一手滚动着檀香木珠，木珠声声，一击扣一击，老夫人垂下眼帘，嘴角念念有词，似在祈祷。香雾轻漫，是一股很好闻的檀香味道。

妚中月漫步上前，跪在旁边，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希望菩萨愿怜，赐小女和白郎的成亲可以顺顺利利，白首到老。

许完，妚中月朝菩萨叩了个头，这是她第一次拜佛，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神明，请让她这个小小的心愿顺利达成吧。

老夫人幽幽的睁开眼睛，看向正在双手合十的妚中月，妚中月的表情十分诚恳，老夫人慈祥的微笑道：“孙媳妇，许什么愿望呢？”

妚中月面上一红：“没……没什么。”

老夫人点点头，没有责怪：“是啊，跟菩萨许的愿望，不要说出来，妚中月就不灵了。”

妚中月嗯了一声：“多谢老夫人谅解。”

老夫人起身，妚中月也连忙起身扶起老夫人，老夫人被妚中月扶到座位上，感概道：“我是真的老了，跪那么一会，就那么累。”

妚中月侧眸，微微蹙眉：“老夫人，你千万别那么说。”

“不用规劝我了，我自己知道我自己的身体情况，你说我年纪轻的时候，手拿一支宝剑就敢冲进敌人的大营里去救自己的夫君，那时候军令严谨，不许女子当兵，我偏偏将自己的盔甲卸下，换上女儿装，为众将士跳了一曲兰陵王入阵曲。后来也能因为皇上一句，女子不可为官，大闹朝廷。年轻时候，遇见菩萨不屑地拜，也不敢去拜，因为自己双手血腥。年纪大了，却遇庙必拜，希望能洗清自己的满身罪孽，省得自己的夫君在地下替自己的受苦。”老夫人说到后来，拜佛拜菩萨的原因竟然是希望自己九泉之下的夫君少受点苦：“穆郎虽然是个文人，看起文弱，却有着谁都打不断的傲骨，当初我一气之下舍去皇上赐予的诏命夫人，决议要回到美雪山，也就是现在的白梅山庄，穆郎也辞官跟我归隐，其实他真的不用这样做，他身边的女子那么多，为什么要跟我一起来呢？临终的时候，握着我的手，还跟我说……燕儿啊，我这辈子最开心最大的荣誉就是和你成为了夫妻，你年轻的时候杀了那么多人，我可以去地狱先替你受点罪，等你来的时候，就不会那么苦了……穆郎啊……呜呜。”

妚中月从自己的怀里拿出手帕，给老夫人擦了擦眼泪，老夫人明亮的眼眸留下的泪水打湿了妚中月的手帕，妚中月听到老夫人的过去，十分羡慕，如果自己也能这样尽兴，身边也有一个男子肯随着自己不管不顾。那该多好。

“孙媳妇，抱歉，听我这个老东西谈过去，会不会无聊？”老夫人用手抹了抹眼泪，对妚中月说道。

妚中月连忙摇头：“没有，反而很羡慕老夫人可以这样。”

“可千万别羡慕我，我当初也是太任性了，想想自己那时候的身手，能从战场活下来可以说是奇迹了。女子啊，还是要端庄一点要好。呵呵，对了，你看我，我看你们成亲，感慨就特别多，孙媳妇，你信佛吗？”

妚中月摆头：“还好。我也从来没拜过，以前我和我师父在一起，很少能进寺庙那种地方。“一般都是在其他女人的屋子里，但是这样的事怎么能好意思说出口啊。

“嗯，孙媳妇你听过菩萨的故事吗？”

妚中月嗯了一声：“一点。”

“当初观音菩萨本已经可以成佛，可就在成佛的路上，看见一个男人要被老虎吃掉，观音大士随即跳下祥云，救了那个男人，但是自己也失去了成佛的机会，只能当一位救苦救难的菩萨。但也是因为这一份心，令人敬仰。”

“菩萨能救苦救难，失去了成佛的机会，却让大众得了善果，不可不畏是大善大德。”

老夫人满意点点头：“嗯，还是跟孙媳妇说话最合得来。我听亲家公来了，你师父住的还舒服吧？”

“老夫人惦记，师父他住的很舒服。我刚刚看过他。”

“你师父是……？”

“爱遍万里花采逸。”

老夫人哦了一声：“是他啊，那小子的身手不错，没想到现在他倒是成了我的亲家公。”

妚中月听老妇人的意思似乎认识花采逸，对幼年的花采逸顿时也感到了兴趣，于是连忙问道：“我以前的师父是什么样的？”

妚中月之所以敢问，因为她相信，以年纪推算，花采逸今年三十一，而老夫人至少年纪在七十左右，往后倒退二十年，老夫人也五十多了，师父不会丧尸到去吃五十多岁女人的豆腐。

老夫人蹙眉微微思考，过了一会才说道：“嗯……我记得他啊，是个话特别少的一个孩子，那时候对他有印象的原因，是因为他眼角下有一颗泪痣，看起来很招人喜欢，但是一脸冷冰冰的，像谁都欠他钱似的。”

冷冰冰？花采逸？没搞错吧？

老夫人又想起一件事，合掌哈哈大笑：“对了，那时候我爱拿他开心，就给他起名叫李狗蛋，谁叫他不肯说自己的名字嘛！我就给他起这个名字，哈哈，李狗蛋。”老夫人突然意识到，毕竟在人家徒弟面前这样拆她师父的台不好，于是稍微收敛了些：“咳咳，不过，穆郎觉得这个名字不好，给他起了一个叫花采逸，不过你说这个名字，不是逼人家孩子犯罪嘛，这名字你倒着念念，就是一采花嘛！后来穆郎啊又想给改一下，谁知道那小子，第一次开口竟然就是因为这个，他说，就这个了，不改。哈哈。”

妚中月虽然没亲临现场，但是完全可以预见他师父当初说这话的时候，一定是被这对夫妻的起名技术给打败了。

老夫人笑够了，才顺顺气：“那个啊，不知道现在这孩子是不是还那么冷，但是那时候他冰冷冷的包子脸真的特别有意思。”

妚中月也很想看看她师父收起嬉皮笑脸的模样咧。

“我听说他当采花贼了？”

“嗯，他说应该叫采(xiao)花(bai)大(lian)盗（shen)。”

老夫人啧啧两声：“所以都说了，孩子的名字很重要，你们两个人的孩子未来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白琏孝，希望他能懂得孝道，为人忠厚。”

您起的名字反过来念就是小白脸好吗？您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妚中月呵呵的两声：“老夫人，名字什么可以从长计议，我和白郎还没成亲不是？”

“迟早的事，先起着。”

“不着急，这名是先当备选吧。”妚中月在心中无限感叹，孩子，娘也就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好吧。就先做备选，第一备选。”老夫人上了倔劲。

妚中月和老夫人聊了聊，老夫人说明天要找花采逸好好谈谈婚礼事宜，妚中月点点头，说一切都按老夫人想来就好。

老夫人握着妚中月的手：“孙媳妇，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们的婚礼热热闹闹的，咱们白梅山庄，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的喜事了，这几天我广发喜帖，只是有个人……可能不会到，希望你不要有想法……这个人就是白晏的父亲，白无心。”

“额……我听说白无心前辈失踪多年，找不到也是人之常情，妚中月不会挑剔。”

“哼，他那个父亲要是失踪死掉最好，这样舍得儿子的男人，怎么可以配称为父亲！”

妚中月看着老夫人的盛怒的样子，不好询问，也不好搭话，只好沉默看着眼前的茶水。

老夫人收起满脸怒气，又换上慈祥的笑容：“啊，抱歉，我一提起白无心这个人，都压不住火气，白无心虽然说是武林皇帝，他可以受到万民敬仰，但是最对不起就是白晏母子俩。白晏跟你讲过他的事吗？”

妚中月顿了顿，一向都是白晏对自己了若指掌，可是自己对白晏，茫然几乎可以成为一张白纸：“没……有。”

“没有……吗？哎，你别怪白晏，毕竟这是一个人的痛苦，自我揭开的时候，太过残忍……白晏这个孩子的母亲是诡门的圣女蓝蝶儿。”

“又是诡门……？”妚中月不禁脱口而出，为什么都是关于诡门的事，自从她从婀娜山下来，所遇到的几乎都与诡门和瀛洲有关系。万万没想到，白晏的血竟然也有一半属于诡门。

“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