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七十七章手握真理
伴随着令人头皮炸裂的、金属与骨骼筋肉强行摩擦分离的恐怖声响,以及大量鲜血喷涌而出的“哗啦”声,那丈八乌沉马槊,被李赫以极其冷酷、极其稳定的速度,一寸寸地从拓跋虎的胸膛中抽离出来!
“呃啊——!”拓跋虎的喉咙里爆发出最后一声不成语调的、凄厉到极致的惨嚎!这拔槊的过程,比刺入时痛苦百倍!仿佛将他整个灵魂都从躯壳里生生抽离!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鲜血如同决堤的洪水,从前后两个巨大的、狰狞的血洞中狂涌而出,瞬间将他染成了一个血人!
当冰冷的槊锋完全脱离他身体的瞬间,拓跋虎感觉支撑自己全部生命的力量也随之被彻底抽空。他眼中的光芒急速黯淡,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提线木偶,再也无法保持一丝平衡,软软地从“追风”的背上向一侧栽倒!
“可汗——!!!”撕心裂肺的悲号如同受伤狼群的嗥叫,瞬间刺破了战场短暂的死寂!那是目睹神明陨落的绝望!是信仰崩塌的哀鸣!
拓跋虎的身体重重摔落在冰冷、浸满鲜血和碎肉的草地上。没有惊天动地的撞击声,只有一声沉闷的、仿佛装满液体的皮囊砸在地上的轻响。他侧躺着,残留的目光艰难地向上抬起,越过李赫胯下“黑雪”那如同魔神般傲立的巨大身躯,越过那滴着粘稠鲜血的槊锋尖端……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那片染血的天空。残阳如血,将天边的云霞烧灼成一片末日般的金红。几只被血腥惊起的草原兀鹫,在高高的苍穹之上盘旋,发出凄厉的鸣叫,如同在为一位王者的陨落唱响最后的挽歌。
“草……原……”一个微弱到几乎听不清的音节,混杂着不断涌出的血沫,从拓跋虎破裂的唇齿间艰难地溢出。这不是胜利的宣言,也不是不甘的诅咒。那是一种……回归般的低喃。仿佛一个在沙漠中跋涉到生命尽头的旅人,终于看到了记忆中故乡的轮廓。
他的眼前,血色的天空开始旋转、模糊,最终被一片温暖的金色光芒取代。那不是阳光,而是……故乡的草原?是那片他纵马驰骋、弯弓射雕的广袤天地?是春天里绿草如茵、牛羊遍地的勃勃生机?是夏日里清澈的河流倒映着蓝天白云?是秋风中金黄草浪翻滚发出的沙沙声响?是冬日里银装素裹、苍茫无尽的辽阔?
他甚至闻到了青草的芬芳,听到了母亲摇篮曲般悠长的呼唤,感受到了篝火的温暖……
一滴浑浊的泪水,混杂着血污,从他布满血丝的眼角无声滑落,滚入身下同样浸满鲜血的土地。那是他为这片再也无法守护的故土,流下的最后一滴泪。
鲜卑拓跋部的大可汗,北方草原的雄鹰,拓跋虎,瞳孔中最后一丝光芒彻底熄灭,归于永恒的沉寂。他庞大的身躯一动不动地俯卧在饮马川冰冷的土地上,身下那如同小溪般流淌的鲜血,正在贪婪地渗入这片他曾经梦想征服,最终却将他埋葬的土壤。
李赫勒马立于拓跋虎的尸体旁,居高临下。乌沉槊斜指地面,粘稠的血液顺着槊杆缓缓流淌,最终在槊锋处凝聚成一颗颗沉重的血珠,“啪嗒……啪嗒……”地滴落在拓跋虎尚未冰冷的尸体上,也滴落在周围死寂的血泥之中。
“黑雪”打了个响鼻,喷出带着血腥味的热气,四蹄稳如磐石,摆出一副神骏不可一世的模样。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真正停滞了。以李赫为中心,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寒潮,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核心战场周围方圆数十步内,所有目睹了这一幕的战士,无论是发狂冲锋的鲜卑骑兵,还是浴血拼杀的玄甲精锐,都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动作僵在原地!
恐惧!深入骨髓、冻结灵魂的恐惧!那是目睹了人间最恐怖的杀神降临,目睹了力量的绝对巅峰碾碎一切反抗的终极恐惧!
“大可汗……死了……?”
“拓跋虎……被杀……!”
“魔鬼……那是魔鬼……”
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语,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如同瘟疫般在幸存的鲜卑骑兵中迅速蔓延。他们眼中燃烧的疯狂火焰瞬间熄灭,只剩下无边的灰暗和绝望。手中的武器变得无比沉重,仿佛再也无法举起。支撑他们战斗到此刻的信仰——跟随无敌的大汗征服天下的信念——在拓跋虎倒下的瞬间,彻底崩碎了!
“大将军——威武,丞相威武!!!西炎威武!!!”“万胜——!!!西炎威武!”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山崩海啸般的狂吼!所有玄甲军将士,无论是疲惫不堪的,还是身负重伤的,在看到那席卷草原的恐怖风暴被他们的统帅亲手扼杀在风暴眼的瞬间,一种近乎狂热的力量重新灌注进他们的四肢百骸!
那是胜利的曙光!是追随无敌统帅的无上荣耀!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不知是谁,嘶哑地吼出了这支铁军流传的战号!像是点燃了燎原的星火!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万胜!万胜!!”
怒吼声如同滚雷,响彻饮马川,震散了天空盘旋的兀鹫,也彻底击垮了鲜卑人最后一丝抵抗意志!主帅阵亡,信仰崩塌,士气如雪崩般崩溃!不知是谁先开始,幸存的鲜卑骑兵如同失去了头羊的羊群,彻底陷入了混乱和无边的恐惧之中!他们惊恐地掉转马头,只想逃离这片被魔鬼主宰的修罗场,逃离那个如同噩梦般矗立在血泊中的玄甲魔神!
李赫,缓缓抬起头。冰冷的目光扫过开始崩溃的鲜卑军阵,扫过那些亡命奔逃的背影。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亘古不变的冰寒。他沾满鲜血的右手,握紧了滴血的长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