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灵城,平安坊。
清晨,这里一如往常一般热闹,阳光懒洋洋地洒在地上,街边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陈长安的算命摊前,一个身穿洗得发白儒衫的书生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倾诉着自己的悲惨情史。
先生!您给评评理!书生拍着桌子,痛心疾首,我每天给她写诗,送早点,连她家门口的狗都喂熟了!可她呢?昨天居然跟我说——你是个好人!
陈长安慢悠悠地摇着折扇,瞥了他一眼:哦?那你现在想测什么?
测姻缘!书生咬牙切齿,提笔在纸上写下一个大大的情字,先生,您看看,我这片痴心,到底能不能感动她?
陈长安盯着那个情字,沉吟片刻,忽然笑了:你看这情字,左边是心,右边是青——心都青了,还不明白吗?
书生一愣:啊?
青者,绿也。陈长安意味深长地敲了敲桌子,你心上人怕是早和别人花前月下了,你还在这儿当舔狗?
书生如遭雷击,脸色煞白:不、不可能!她明明说过暂时不想谈婚论嫁的!
是啊,暂时不想和你谈。陈长安叹气,醒醒吧,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书生呆坐半晌,忽然一拍大腿,泪流满面:先生说得对!我这就回去把给她写的情书全烧了!从今以后,我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读书人!
陈长安欣慰点头:善。
然而,就在书生刚站起身,准备痛改前非时——
少爷!少爷!一个书童气喘吁吁地冲过来,柳小姐回来了!她说想见您!
书生瞬间变脸,眼睛瞪得溜圆:什么?!柳儿回来了?还主动要见我?
书童点头如捣蒜:是啊!她还问您最近写的诗呢!
天啊!她心里果然有我!书生狂喜,一把抓起桌上的情字纸塞进怀里,转身就要跑,跑了两步又折回来,从袖子里掏出一把碎银子拍在陈长安桌上,先生!您说得对!情字要用心写!我这就去继续舔!
陈长安:……?
还没等他开口,书生已经一溜烟跑没影了,只剩书童尴尬地站在原地,挠头道:那个……柳小姐其实是想问少爷借银子,她未婚夫做生意亏了本……
陈长安扶额,长叹一声:舔狗啊,果然没得救。
阿鲤倚在自家的杂货摊旁,看着那书生远去的背影,摇头笑道:此人一看便是情根深种,你劝他有何用?
陈长安收拾着桌上的笔墨,淡淡道:这世间苦命人太多,能救一个是一个。
阿鲤挑眉:可情之一字,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他既甘之如饴,你又何必强求?
陈长安停下动作,抬眼看她:明知是苦,还要饮鸩止渴,这不是痴,是愚。
阿鲤轻笑:那你觉得,什么才是清醒?
陈长安指向街角卖豆腐的王婶:你看王婶守寡二十年,靠自己的双手把儿子养大成人,听说前几年儿子还有了仙缘,拜入了数百里之外一处宗门,以后必定还有好日子等着她。
陈长安总结道:所以……不依附,不痴妄,这才叫清醒。
阿鲤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若有所思:可这世上,能像她这般坚韧的又有几人?
陈长安将最后一支笔收入匣中:所以我才要劝。劝一个是一个,劝不动,至少问心无愧。
若有一日,你发现自己也在执迷不悟呢?
陈长安笑了笑:那就有劳阿鲤姑娘当头棒喝,骂醒我了。
阿鲤不禁莞尔。
这时,街尾传来一阵喧哗。两人循声望去,只见那书生正手忙脚乱地帮一位姑娘捡掉落的书卷,脸上堆满讨好的笑。
阿鲤叹道:看来你的救字,终究敌不过他的情字。
陈长安不以为意:无妨。今日种下的因,来日或许能结出醒悟的果。
阿鲤侧目看他:你倒是乐观。
陈长安拎起算命幡:在这世间,若不学着乐观些,迟早被这些痴男怨女气出病来。
……
就在这时,街角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个身着月白色云纹锦袍的青年大步走来,腰间悬着一柄青玉长剑,剑穗上坠着的灵石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他周身隐隐有灵气流转,行走间衣袂无风自动,显然已到了通玄境界。
娘!我回来了!青年声音清朗,三两步就跨到了王婶的豆腐摊前。
陈长安眉梢微挑,心想当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这青年面容与王婶有七分相似,但通身的气度已与凡俗之人截然不同。尤其是那双眼睛,瞳孔深处似有灵光流转,正是修为有成的标志。
街坊们顿时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恭贺:
哎呦,这不是王家小子吗?
这身打扮,果然是仙门弟子了!
王婶可算熬出头了!
毕竟仙凡混居的世界,王婶以后的生活大家都早有猜测,不过大家也不羡慕,因为王婶平日里虽然有些泼辣,但也乐善好施,大家都很尊重。
王婶手里的豆腐刀当啷一声掉在案板上,颤抖着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眼圈已经红了:儿啊,你......你这次回来
青年挺直腰板,脸上带着几分矜持的笑意:娘,儿子这次回来,是跟您道别的。门中长老已经准我在内门修行,往后......就不回来了。
这话一出,整条街瞬间安静下来。王婶脸上的笑容凝固了,方才还红润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血色。街坊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
卖糖人的李老头手里的糖勺悬在半空,糖浆滴在炭火上发出滋滋的声响。连向来聒噪的茶楼小二都忘了吆喝,张着嘴呆立在原地。
王婶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围裙,指节发白。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她也没想到,自己一手带大,几年未见的儿子,竟然一见面就给了自己如此一个巨大的‘惊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