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峰当面展示了一下整个过程。

他抓住Y型吐丝子，将一截黑丝梳理出来，用一盏中间有缺口的特制火焰杯将其灼烧。

“董事长，飞丝非常柔韧，强度不比蟊甲低，不过它在足够的高温下会形变和柔软，接着就能用金属剪刀截断了。”

阿峰将剪出来的一截黑丝放入一个全新的玻璃瓶内。

周异观看到，瓶内的黑色纤维开始迅速分解，变成了众多浮游颗粒。随着持续分解和剥离，瓶内渐渐布满了一层均匀灰黑色气体，就像是收集了许多会自由移动的烟灰。

“它们像煤灰一样漂浮在里面，最终蒙在玻璃罐内壁，以提供保持悬浮的力量。”

阿峰指着瓶子说：“只要离开吐丝子，这种黑色飞丝就会分解，它很不稳定。分解出来的这些气体倒是很稳定，只要在密封容器里，就能让容器保持稳定漂浮。”

周异对旁边的红隼道：“让达芬奇、比奇过来一趟。”

不久后两名员工赶到。

达芬奇对黑色吐丝子进行了一番详细检查，然后才查看了黑色飞丝。

前后忙碌了两个小时。

它给出结论：“这种飞丝结构很不稳定，无法保持稳固连接，会从断裂处开始逐步崩溃，形成非常细小的基础结构。它与空气中自然存在的颗粒物形成了附着，变成了黑色和灰色的霾形态。”

“变异的Y型吐丝子也一样，它体表附着了空气中的大量粉尘和颗粒物，所以变成黑色。”

“飞丝基础微粒它尺寸非常非常小，有很强的吸附性。正常情况下它会到处逸散，由于含量少密度低，附着在人体、石头、树木甚至是空中颗粒物上，也不会有任何异常反应。”

“但是大量集中在玻璃瓶空间内，就能从量变到质变，让容器可以漂浮起来。”

周异脑子里灵光一闪：“也就是说，我们可以用它的这种吸附性，打造新的飞行材料？”

“理论上可行。”

达芬奇判断道：“只要在这样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中，放入这种黑色飞丝。它自然崩溃后就会像是染料喷涂一样，会对木材、金属等材料进行吸附，构成稳定牢固的涂层。”

“完成之后，还可以用油漆或树胶涂刷一层，以确保不会被摩擦导致消除。”

“但是否可行，还需要实验来检测。”

章鱼哥比奇拿出一盏探照灯，用不同的光线在灰色玻璃瓶上来回照射。

然后它说：“董事长，这种材料的确可以附加悬浮特性，甚至可能达成「光浮」光印的平替，但它有一个缺陷。”

“对死光依赖度很高。”

比奇用手里的绿灯照射，顿时瓶子里出现强烈的荧光反应，飞行高度陡然提升。

而它换成白光后，瓶内内壁则是星星点点，显得十分黯淡，高度一下子缓缓降了下来。

“飞丝材料能悬浮，是因为在死光作用下产生的能量运动。所以白天里，飞丝的悬浮效果最好，晚上它们高度会出现较大程度的降低。”

“同样分量的飞丝，颗粒涂装将需要耗费更多，才能达到原本飞丝结构的悬浮效果。”

“就和骨头一样。连为一体的骨结构能保持更好的强度，但粉碎之后要重新修复或者修补，就会造成强度削弱，始终不如原本。”

“它的优点是比原版飞丝更强的可塑性。如果数量足够，完全可以喷涂在普通船只表面，就能让船只浮空起来。”

“要是换成涂装打造滑翔机，就无须担心载体本身强度不足、结构容易垮塌和失衡的问题。完全可以制造出大型飞行装置。”

比奇最终总结道：“这是一种优缺点都明显的新结构。”

周异看向阿峰：“你是研究吐丝子的专业人士，你怎么看？”

阿峰被大家注视，神色有些不习惯：“我只是养它时间久一点，谈不上专业……不过我认为大家说得对。”

“普通的飞丝，我们都还在摸索应用中。关于这种颗粒化的黑丝，我认为还是先多观察和实验，因为它消耗会大很多。我试过，要达到同样飞行高度，变成灰雾的黑丝，长度得是白丝的2倍。”

“算下来，Y型吐丝子进食是正常吐丝子的2倍，加起来，成本就是4倍。”

“目前我们还没有那么多粮食可以挥霍，等时机成熟之后再考虑新材料。当前，改进翡翠城滑翔机是最重要的。”

周异将话题抛给阿峰，就是想听他的判断。

虽然阿峰在众人面前说话还是有些拘谨，不过倒是在养虫上保持着自信，也敢于表达自己的意见。

相比过去他唯唯诺诺、躲在一旁不敢说话的模样，如今进步巨大。

蟊甲制成的蓑衣甲，滑翔机成功，都增长了阿峰的自信。

“那这事就这么办。”

周异说：“阿峰，如果需要什么支持，直接找各部门负责人。如果你不方便直说，就找龚正，他脸皮厚，不怕和其他部门交涉扯皮。”

龚正也拄着拐杖笑道：“有什么问题尽管找我。反正我背后没少被他们骂，习惯了。”

阿峰也放松下来，咧嘴笑道：“好的，好的。”

……

忙完那边，周异一路来到玛丽亚医院三楼的特殊病房。

这里没有病床，只有两架金属支撑台，各固定了一颗卫星。

靠门那颗形如一个大号舞池灯球，有五条像金属长杆似的天线，金属外壳表面有着大量灼烧擦挂和撞击凹痕。

它全身插着一条条线缆，另一端与成像车相连。

达芬奇在一旁介绍道：“这位病患是一名年代久远的试验卫星，名「东方红一号」。它坠入死海后退化为了半开化体，经过703安装时锚程序，又通过黑水鬼校准了时间轴，目前恢复情况良好。”

东方红一号。

周异恍惚了一秒。

这是中国发射的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

没想到它跨过了旧人类时代，在废土时代依旧完全生存着。

“我能不能和它对话？”

“可以的。不过它没有语音模块，需要转接信息。”

在达芬奇指引下，周异戴上信息收发器。

“你好，东方红一号，我是废土开发公司董事长周异。你现在感觉如何？”

耳机里响起声音：“我正在恢复，不过我的信息和机体都太老太陈旧，导致丢失了很多之前的数据。感谢你们将我恢复。”

周异忍不住问：“你还记得旧人类时代的事吗？”

“没有这方面的记录。”

他心里一阵遗憾。

虽然其实已经知道大概率是这样的回答。

“你是被星枢攻击导致变成半开化体？”

“我没有被星枢攻击。”

东方红一号说：“我太老了，机体出现损坏，导致坠落到了地面内海。另外，我也不是星枢的成员之一，我是独立卫星。”

周异顺势说：“星枢是由卫星群体组成的吧？”

“我不确定。”

试验卫星回答道：“因为我没有加入它们。不过的确有很多卫星都属于星枢，除此之外，还有空间站，它们涉足的范围很大，不止在地球，外界也有它们的成员。”

“星枢在太空中做什么？”

“据我所知，星枢是在寻找打造更多卫星的办法，以最终进入到各个地外星球中去。”

它说：“但光是依靠我们这些卫星无法做到，需要其他智慧生命来完成这一步骤。像是地球的新一代人类，就是星枢重点关注和扶植的群体。”

这次周异心中疑惑总算得到了解答。

昔日抵抗军三巨头之一的旧王，对抗天人失败，现在则是想要以卫星作为主体，在地外另外开辟一片领土。

更多的事东方红一号就不知道了，它的数据库受损严重。

周异又看向靠窗的另一颗卫星。

相比东方红一号，这位型号明显要新很多。

它方方正正，长方形太阳能板折叠收拢了起来，整体看起来很轻盈，材质可能是铝，外面还包裹有一层金色的金属箔。

“这是北邮一号，是一颗特殊的「天算星座」卫星，负责空天计算，是计算能力很强的卫星。”

达芬奇说：“它比东方红一号更早安装了时锚，进行数次修复。但结果并不好。”

“703对此进行了测试和确认，发现它内部被一个程序锁死。只要该程序没有被破解，就始终会执行循环数据，导致它信号通道被封闭，隔绝了程序和数据层面上对内外交互，无法恢复正常。”

周异立即意识到：“是星枢干的？”

“是的。”

机电医生讲道：“703在想方设法破解中，但还需要时间。”

周异心里琢磨。

不知道意识同频能不能行。

他试着将手贴上卫星的外壁。

能量输入。

意识同频。

成功了！

周异尝试说：“北邮一号，能听到吗？”

“能。你是哪位？你能和我直接连接？”

脑中响起一个激动的声音。

“请告诉地面上的生命，不要进入星枢，不要回应星枢！”

“星枢是在收集地面生命的各种数据，并且将它们用星枢光印进行改造成数据……直白的说，就是将地面智慧生命以光印形式进行上传，变成卫星的一部分！”

周异听得眉头一皱，意识到这事并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