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我没参加,高考结束后,我们小县城刮起一股毕业舞会风。
大概是学国外,毕业的孩子们要在学校大会议厅开舞会。
我挺期待的,光是看看女生们穿各种裙子就很过瘾啊。
初中的女生都是含苞待放的小花骨朵儿。
高中的女生开得很精彩哦,有些女生像牡丹玫瑰,有些小清新的像茉莉皱菊。
各有各的美。
舞会那个晚上,我傍晚就到了会场,坐在一个小角落里,小萝莉就在我身后,两人看着依次到来的“花朵”们。
要说有遗憾的话,就是小莉为毛不去睡?给我个机会好好游戏一下花丛。
“你可以请女生们跳舞。”小萝莉甜软的声音吹在我耳孔中。
我老实摇摇头,那天的情景出现在脑海里。
我——抓住那个粉色嘴唇的小妖精,霸道地吻了上去。
心想死就死吧,没想到,她不但没推开我,还勾住了我的脖子。
这个外表清纯的小萝莉接起吻来,温柔与狂野并存,明明冰凉的吻却勾起我内心燎原的野火。
我嘴上一片冰凉,腹腔的热火上涌,连耳朵都烧得烫起来。
“小山哥,你好热好舒服。”她在我耳边呢喃。
我一点点向前,恨不得把她挤进我的身体。
她把身体贴在我身上,“小山哥,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
只可惜,她是鬼魂......
我眼睛里看着来来往往的美女,人越来越多,晚会开始了,开场舞......
竟然是瑶瑶的独舞,她跳了一段民族舞,很有杨丽萍的风范。
灯光下,她像一支徐徐开放的茉莉,暗香阵阵,没有牡丹的艳丽,却令人心旷神仪。
我发现小萝莉竟然很安静,并没有冷嘲热讽。
瑶瑶肯定是主办人请来的。
舞蹈结束,灯亮起,她从台上下来向我走来。
“不知道你还会跳舞。”我一开口,她本来微笑的脸瞬间黯淡下来。
“七岁姐姐就送我去跳舞,一直跳到现在。”她低下头不想让我看到溢满眼眶的泪水。
不过,听说她姐夫身带巨额保险,这笔钱足够她好好上完大学,开始新的人生。
我知道这么想很残忍,但这不是好的一面吗?
“小山哥,你不请我跳个舞?要不今天我来当你的舞伴吧,你喜欢的人来了我就撤。”
她伸出玉掌,我想接却没动。
“去呀,还愣着干什么,跳个舞而已。”小萝莉的声音轻飘飘地。
我拉过她柔软的小手,大家都已经和心仪的女生开始跳起来。
这时,会议室外响起一长串汽车轰鸣声,那可不是一辆车子能搞出来的动静。
我们所在的会议室是个很旧的平房,正是最热的时候,窗子大开,汽车的灯光从窗口射进来。
打头一辆加长林肯,后面跟着两辆进口公羊!
谁这么吊?
所有人几乎都停下跳舞,这种车在小县城几乎看不到。
大家都涌到窗口向车子望去。
林肯车开了,一双锃亮的黑皮鞋从车门踏出来。
一个年轻男人从车上走下来,和我们年纪相近。
大夏天里,竟然穿着黑西装!
大约所有男生一起暗骂了句,装b犯。
但不得不承认,这家伙西装在身,穿得妥妥贴贴,十足公子范,一下把我们所有男生衬成了鸡。
“这是谁呀?不是咱们学校的。”
我听到女生们热切的声音。
“不知道是谁的男朋友呢。”
“谁这么大福气,找这么帅的阔少?”
我心里酸溜溜的,本来自己赚了点钱,感觉还挺好,和人家一比,真是云泥之别。
瑶瑶拉拉我,“又不认识,走吧。”
我们回到教室,我带着她跳起舞来。
那家伙走进会议室,还有一个西装男子和他一起,两人长得神似,可能是弟兄俩,是我们班一个同学的朋友。
他们聊了会天,一曲已经结束,两人分别向女生们走去。
女孩子们一个个眼巴巴瞧着公子哥儿俩,都希望自己是被选中的灰姑娘。
瑶瑶背着身和我说话,最先下车的那个公子向她走来。
停在她身后,轻声问,“姑娘,我能请你跳支舞吗?”
我很不喜欢这种公子哥,刚想说话,小萝莉小声说,“别和他抢,让楚瑶去!”
这个男人不只是公子哥,举止也很有礼,虽然年轻,却像书香门第的贵公子。
跟本不是于小虎那种暴发户。
他的眼睛黑而温柔望着瑶瑶,瑶瑶将手递到他的手中。
他们跳舞时,我也请了个女生,在他们旁边一起跳——这种公子哥在跳舞时是怎么撩妹的?
我想学学。
会谈微积分?还是尼采?会掉书袋?还是摆阔?
当我靠近时,竟然听到他在说,“我很喜欢鹿晗,有些小鲜肉没演技,可我们看颜值也很好啊。”
“李易峰没有他帅吧。吴亦凡很酷啊......”
他竟然和女生八卦!只聊男明星!
为什么不聊陈宝国,大宅门我看了三遍。聊聊刘诗诗也好啊!
瑶瑶和他聊得非常开心,至少和我在一起时没这么开心过。
这年轻人的哥哥和女生们也打成一片。
舞会没什么好玩的,几乎被哥俩包下来了。
我早早回了店里,无字书我还没看完,气道入门我才入了第一阶。
想成为开着加长林肯的角色,我还得努力呢。
气道入门第一幅图,我已经可以做到了。
翻到第二幅,是男人全裸倒立的模样,气行顺序和先前有些不同。
我正考虑自己要不要也脱光试着倒立,有人在下面拍门。
这种情况一般是谁突然死亡,或又有人来整尸体了。
我从床上翻下来,下楼开门,门外站着个二十四五岁的男人。
“有卖现成小棺材的吗?”他头上一头汗水。
小萝莉飘了出来,很开心的样子。
我让他进来,家里有夭折的婴儿,不能很停灵,会妨家道家运。
都是当天买棺材当天烧。否则,死去的婴儿会化为有巨大怨念的婴灵。
它会缠住母亲,再生下来的孩子都会胎死腹中。
婴儿棺材我店里都进的高档货,当爹娘的不会省这点钱。
这是生意经。
“多大的孩子?”
“100天,病死的。”他声音有些低沉。
“真可惜。”我顺口安慰一声,一边从“夭棺”中给他找大小合适的。
没长成的孩子用的棺材统称“夭棺”。
“也没什么,我妹妹年轻着呢,还能生,前面夭过一个孩子了。”
说这话的人不多,孩子死了,大多数人都悲痛欲绝,就算是妹妹的孩子也不用这么轻松吧。
我看了他两眼,不太喜欢这个人。
为什么不喜欢又说不上来。
拿了货给他,报上价。
这棺材是檀香木的,木材极度耐腐蚀,木头很少见,这块木头不够做大棺材,才做成了小棺。
前段时间县附近被村民们刨出来的古墓,里面葬的王爷王妃合棺用的就是檀香木。
棺材打开,里面风干的人和衣服都还好好的。
其次楠木,金丝楠质地坚硬,密封性好,也是好材料。
老百姓都用杉木的。别的木头都不合适做棺材。
这小棺材放了好久没卖出去,本县婴儿成活率还是很高的。
“老板可以便宜点吗?”
“一个人一辈子只能死一次,就别在这上面省钱了。”我不客气地说,准备把小棺材收回去。
这钱不赚也罢,不等钱吃饭。
“别收啊,我又没说不要。”他一边拿钱包,一边说,“我妹妹可不懂这些,买了好的她也看不出。”
我一点没兴趣听他家的事。
“我妹妹是精神病。”
我皱着眉,“那还结婚生孩子?”真不理解了。
“精神病也能生孩子啊。”他说话的语气倒像我脑子有毛病了。
人又不是东西,有这功能就得用啊。
“签上名字电话。”我把一个登记本扔给他。
把棺材放到纸盒时在,里面扔了张名片,打包给他,就关门了。
深夜,我已经入眠,楼下电话催命一样响了起来。
小萝莉现在每到晚上就出来钻我胸前像小猫一样贴着我脖子,夏天里比空调还给力。
我下楼接起电话,“皇家天堂,你需要的我们都可以找来。”
“棺材里一直有怪声,你能来看看吗?”一个女人的声音像被踩到尾巴的猫,听的人心里一阵阵地紧。
“你谁啊,神经病吧。”
“求你了,来看看,我女儿,关在棺材里。”女人压抑着哭意,说话声音又小又快。
我一下醒了,打电话为什么偷偷摸摸?孩子死了当然得放棺材里,怎么又说关在棺材里。
“哪个村子,哪个棺材,你怎么知道我电话的。”
“棺材里有名片,我哥哥买来的小棺材,花了一千五百块。”
我心里咯噔一声,这是我刚卖出的棺材,男人说自己妹妹是精神病。
不等我回答,她快速报出地址,“大榆树村,杨柳沟,柳五长家。他们非要烧我闺女......”说到这儿小声哭起来。
我坐起身,什么人家?孩子死了,当妈的哭也得偷偷的?
“你干啥?这东西是你一个疯子玩的吗?”一个男人粗暴的声音传来,将手机拿走了。
有人按了回拨,我接起来,“你打错了神经病。”说完挂了电话。
小萝莉从我身后把脑袋伸得很长,挡在我面前,“小山哥别去,会有麻烦。”
我发着呆,怎么也不能安心重新趴上床去睡觉。
不管我睡不着。这次我没听小莉的话。
她飘出来挡在我面前,样子很凶,“小山,这棺材是要出事的,你别去,由它去。”
“那女人听着很急,万一有事儿呢。”
小莉跺着脚,“你听我的不听,这么长时间我哪件事说错过。”
见我还不听,她变了脸,“我实说了吧。你想我好起来,得需要一件宝贝。”
“什么东西,和这小棺材有啥关系?”
她垂下眼睛,“我现在真不能说。”
“急死人,我去看看总可以吧。见机行事。”
穿上衣服给小马打了个电话,借她的车子用一用。
小莉叹息了一声,“你这性子,哪有见机行事,肯定要一管到底啊。”
我扔了几只花圈在车上,向那个鬼地方开去。
那地方我知道很深的小山沟,但修的有小路。
没警察时,我开车技术还行,就是风格狂野了点儿。
大约有一个小时我就到小山沟里了。
村里人睡得早,除了狗的一两声汪汪,几乎听不到人声。
我正发愁怎么打听柳五长家,忽然听到一声凄厉的长号从村落深处传过来...
“别烧...求你们啦...”
那声音叫得那么疼痛,我心里一抖。
赶紧开车向里开,拐个弯就看到远远的地方有火光。
冲过去,才看到令人血涌上脑的一幕——
几个大男人一起拉扯一个年轻妇女。
自称是女人哥哥的男人叉着腿站在女人身前,大耳光一记记响亮地扇在妹妹脸上。
另一个男人双手掐在女人双臂下用力拖拉女人。
荒地里点着一堆火,柴架的很高。
男人一边打妹妹一边骂,“你说的买了棺材就好好烧了它。这会儿又变卦,他妈的,你脑子坏了,我也跟着一起傻相信你。”
那个拉女人的男人腿脚不好,一张丑脸老树皮一样,用力拉着女人,“曲芳,咱再生,把这个烧了吧。”
女人怀里抱着那个八十公分长的檀香木小棺材,死不松手,一根手指奇异地向上翘着,明显已经被折断了。
我拿着车上的铁铲下车,气势汹汹来到几人面前,一铁锨挥出去,“放开!几个爷们欺负一个女人,真男人啊。”
几人一静,看向我,火光中粗野的面孔一个个似地狱中的魔怪。
那女人跪在地上,爬向我,嘴角泛着白沫,一脸脏,口中喃喃着,“我闺女没死,没有死啊,你听,你快听啊,她在哭呢......”
她头发在夜风中乱飞,一脸稀脏,鼻涕眼泪弄得满衣服满脸都是,眼神分散,疯狂之极......
一瞬间,我有点后悔,她哥明明说她疯了,我还跑过来。
“老兄,我们买棺材送花圈,忘了给你了。“
几人都没说话瞅着,有时静默会产生巨大的压力。
我看着他们,总感觉这些男人一个个不怀好意。
女人还瘫在地上死抱着棺材哀哀地哭,风中除了她的哭声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安静之极。
突然,一阵隐隐的哭声从棺材中传了出来,我一惊看向几个围成一圈的男人。
我在不知觉中把自己置于一个惊天谋杀案中。
几人面不改色,女人抱着棺材用指甲抠已经钉起来的小棺材。
手指鲜血淋漓,一下下像抠在我心尖上。
“小兄弟。你怎么找来的?”买棺材的大汉过来搬花圈。
“你登记了地址,我......”话没说完,一阵天眩地转,尖叫声在我耳边响起,我失去了知觉。
太阳初升,一只冰凉凉的小手在捏我的鼻子。
“爱管闲事的大英雄,你醒啦?”小萝莉飘在我面前嘲讽道。
我摸着脑袋,后脑勺上肿起一大片。
“说了不让你管,现在你给人关起来,怎么办?”
“我说了今天回,不回去小马肯定饶不了我,她可不会一个人来这种小山沟,那丫头精得跟鬼似的。”
我后脑勺一按就疼得死去活来,“等着她。”
“现在最重要的是那孩子,不给吃喝一个小婴儿可以坚持多久?”
小莉心事重重靠在窗子边,“如果想救我必须死人,你会怎么选择?”
我愣了,“我情愿为你死。”
“如果我要的是别人的魂呢?”
我语塞。
“说了不让你来的,你偏要来,明知道你来了一定不会不管,唉。”
我被关进了一间破砖房里,窗户上钉着手腕粗的木条,门被大锁锁上了,屋里就放了一个木桶。
这么热的天,木桶里的气味儿真是惨无人道。
我扒着窗户向外张望,确定自己是在疯女人的家。
家里除了这个杂物间,还有两间破砖房,我听到隔壁屋传来木板打在肉上的闷响。
小棺材放在外面院子里墙根处,无声无息。
“破鞋,贱人!你长本事,还敢打电话求救哩。”
让人心里难受的是只有打人的声音,却听不到被打人的哭叫,想是早就习惯了这种暴力。
过了一会儿,女人发出凄厉短暂的叫声,“不要!!”
我扒着窗户,急得眼都红了,用力把脸向外挤,木条钉得太密,出不去。“放开女人,来打我啊,孬种王八蛋!”
小莉“哼”了一声,飘然而去,过了一会怒气冲冲地回来了,脸涨得通红,“这儿的男人真不是东西。”
她真生气了,我小心地问,“谁把咱家丫头气成这样?”
“那男人...不是玩意儿,简直是牺口。”她半天才说成句子。
男人在撕疯子的衣服,小萝莉飘过去时,男人已经褪了自己的裤子,把疯子按在草席上,一手按着疯子的脑袋,一手扶着自己...
小萝莉费尽全身力气附在男人身上,用头撞墙,狠狠自已打了自己一顿。
疯女人靠在墙角,痴痴呆呆光着半段身子也不知道穿衣服。
过了不多会儿,号称是疯子哥哥的壮汉一脸疲惫和恐惧从另一间房间里出来。
他把柳五长拖出来,用水浇醒,两人说了会话,我才明白,昨天晚上出了事,导致几人没烧成棺材。
具体什么事,谁也不提,只是商量今天怎么办。
柳五长点头哈腰跟在壮男身后,像条巴狗。
小萝莉飘过去跟着偷看。
小棺材就被扔在门外的房檐下,檀香木上了黑色,手工做的严丝合缝。
对于死人来说是好事,可这是个活生生的孩子。
里面能进多少空气,可以让她坚持多久?
我扒着窗子向疯子房间看,里面传出哥哥的骂声。
夏天不是小莉以及众鬼魂喜欢的季节,夏日五行属金,带着烈阳之气。
草丛里传来沙沙的声响,一只碗口大的红脑袋从草里探出脑袋。
是只大蜈蚣!它摇摇摆摆向棺材爬去。
一会儿功夫,棺材上爬满了本生于地下和洞穴中的各种虫子。
一团团,一蛋蛋,争相向棺材里钻。
所有虫子都是地下生地下长的,是不见太阳的阴物。
爱吃死人腐尸。会被阴气吸引。
难道孩子已经...?
我头皮发麻,大喊,“来人啊,快把虫子赶走。”
“小山哥你看!”
不用她说我也看到了,一个穿着红肚兜的小身影四脚着地从屋后快速趴过来,在虫子堆里穿过,钻进了小棺材。
什么鬼?!我和小萝莉对视一眼。
屋里的打骂声停下来,壮男和柳五长走出来看到棺材都大叫一声。
柳五长面如土色,看着壮男,“大舅哥,这、这怎么回事儿?太邪了。”
男人狞笑着,“老子不信这个邪了。五长,给我拿斧子去,我倒看看一个小娃子能出什么幺蛾子。”
他自已拿了火把去熏那些虫,趴在棺材上的那只大蜈蚣弹起来落他脸上,照着他的脸蛋就咬了一口。
他捂着脸倒地上狂叫,从腰里抽出一把折刀,挑开蜈蚣割开伤口,挤出毒血。
半边脸迅速肿得像发面馒头,眼睛都睁不开了。
我看到的分明是那穿红肚兜的小婴儿从棺材里现身用手抓起那条蜈蚣扔向了壮汉。
他好像在保护棺材。
疯女人趁乱蹭到我窗前,眼珠子乱转,回头看了一眼兽性大发的哥哥,对我说,“跑!”
跑?我倒想跑啊,钥匙呢?
她跑到他哥身后,举起一块石头对准翻滚的壮男后脑勺砸了下去。
壮男倒下她解开钥匙从窗子里扔给我。
自已用扫把把虫子扫掉,抱起棺材向房后跑去。
一抹鲜红的身影趴在女人背上对我挥着手。
这里山山连绵,跑到山里还真不好找。
我捡起钥匙,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
这里离我们县城不过一小时路程,可治安管理远不是我想的那么良好。
我从屋里打开锁,出门刚好赶上柳五长拿了斧子从房前拐回来。
我们两人隔着五米距离对视着。
突然,我撒丫子就逃。
他拿着斧头追了起来,边追边喊,“村子里的男人,我老婆让野汉子勾引跑啦,大家快帮忙,谁不来谁不是娘养下的。”
我一边跑一边暗骂柳五长,这王八操的,想得出这么绝的借口。
不大的小村子里竟然有这么多男人,不知从哪犄角旮旯里蹿出来,加入到捉奸的队伍中来。
我一拳难敌四掌,被抓了回去。
被重新关起来不说,还挨了几下王八拳。
依旧是那间小房子,回去时,疯子哥哥已经不在地上。
更让我揪心的是,不多会儿,疯子也给人抓了回来,衣服撕成一缕一缕,眼角有一条很深的伤。
像是斧头砍出来的,她头发散乱,被一群人推搡着,血流到了眼睛里,眼里一片待宰动物的绝望。
那棺材还被那只折断手指的手搂抱在怀中。
这群没人性的王八蛋!我心里升起一股无法控制的憎恨。
那口小棺材以不吉利妨家运,给抢走依旧扔在门口。
捉奸的人都散了,几声风轻风淡的话语飘进我耳朵...
“走吧,五长的家事,让他自己解决。”
“我告诉你吧,这种事就得靠打,打怕了就不敢跑,也不会去勾引野男人了。”
人散完,柳五长走到门口,像棵长歪的树,恶毒地看了我一眼。
那不是对我多管闲事的憎恨。
是一个身有残疾的男人对正常男人的恨。
他抽掉裤子上的皮带,进门踢上门,一声抽打之音传了过来。
怒火烧得我胸口抽痛,我扒着窗子狂叫,“放开她,你这个没用的孬种,来打我啊。”
柳五长发泄完怒火,走出来,把一身烂衣服扔在地上,“我看她不穿衣服还能跑到哪去。”
他整好自己的衣服,走到壮汉向边,“舅哥,接下来咱咋办?”
“今天必须烧了小棺材,我感觉有点邪。”壮男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会不会...是咱,太不积德......”
“放你狗屁,后悔了,我带俺妹走吧?”壮汉喝斥柳五长。
这是什么哥哥啊。
我起身向外看,天向晚了,村里没路灯,视物很模糊。
我看到一个影子从女人屋里快速爬出来,钻到小黑棺里不见了。
只言片语传入我耳中,“不能放。”
“万一他知道了怎么办。”
“山沟里...埋...车推下去...”
屋里更黑了,一整天没有人给我送吃的,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身处于巨大的危险之中。
山里的天气变化无常,早上还好好的,此时云层压得低低的,还呜呜刮起了风。
小萝莉好像感觉到我的心声,从我身后伸出头来,“小山哥,他们要真对你下手,我拼死也会保护你。”
“对不起,每次都让你出头。”
我正苦想着主意,一阵汽车引擎响起来,车子停到柳五长门口。
从车上蹦下一个假小子似的姑娘,我含着热泪扒着窗户看着她,“小马!我在这儿!”
“有踹气儿的没?出来一个。”她叉腰大喝道。
柳五长哈着腰跑出来,一看就小马一个小姑娘,马上变了脸,猥琐地上下打量着她,“啥事,这么水灵的小妹咋这么厉害?”
车上又下来一个穿着制服的男人,吆喝一声,“放尊重点儿,这是我妹子。”
那是一直追求小马的县派出所的片警儿。
小伙子膀大腰圆,穿上制服很有威慑力。
“谁给你的权利关人?放了!!”
“小马,快让你男朋友放我出来。”我扒着窗子直跳脚。
小马被我逗得一乐,过来用石头砸我的大锁。
“咱们走吧,把那屋里的女疯子带上去县医院看看医生吧,两天挨两顿打,头还让砍破了不看出人命怎么办。”
“那是我老婆,和你什么关系?没我允许,谁也不能带走。”柳五长低着头眼珠乱转。
她老婆突然从屋里冲出来寸缕不挂,一把扑到我身上,紧紧抱住我,头顶在我腰眼儿处,低声说,“带我走,我也要走。”
“他们打我,我要看病...”胡言乱语,看样子受的刺激太强烈,疯的更厉害了。
正常女人谁会不穿衣服满大街跑啊。
这女人突然松开了手,指着小棺材,“娘的娃娃,娘的孩子啊......”
一道闪电打了下来,女人的脸上带着没干的血渍,黑油油的眼睛眨也不眨盯着墙角的小黑棺。
我、小马、柳五长、小马的男友、疯子哥哥一起向棺材看去。
棺材有四十公分高,闪电一亮就能看到一个小小的影子坐在棺材边。
眼睛里一片灰色,全身只穿着一个红色小肚兜。
雨点开始大颗向下落,没有一个人动,也没有人出声,大家都望着这诡异的一幕。
闪电寂灭时小棺材好好放在墙角,闪电一亮那影子就出现了。
先慌了神的竟然是一直最冷静的疯子哥哥,“我就说得烧棺材!!快去弄点汽油。”
棺材里传出断断续续的哭声,还有弱弱的拍打声。
雨越下越大,小马的男朋友突然大叫,“人没死啊,你们站着干什么,快救人。”
“孩子没死,快撬开棺材!”我回过神大吼。
“绝对死了,我亲手...把她放进棺材里的。”柳五长结结巴巴。
“放你娘的屁,你还是个人嘛?”小马男朋友跑去警车上拿了撬棍,几下把棺材撬开了。
一个穿着夹衣的小女婴躺在棺材里,跟本不足百天。
她脸色煞白,小手摇晃着,口中发出微弱的小猫一样的哭叫。
疯女人扑过去,把孩子抱起来,直接贴着胸膛,开始给孩子喂奶。
脸上的泪像瀑布一样哗哗向下淌。
我们几个人目眦欲裂,看着这惨绝人伦的一幕,一个个咬牙切齿看着柳五长和壮汉。
天地间只余雨水拍打大地的声音。
穿红肚兜的小婴儿摇摇晃晃爬着向房子后面去了。
顾不上越下越大的雨,我擦把脸,向房后走去。
后面全是野草,有一拢草比别的都高些,像长在一个小小的缓坡上。
一道闪电打下来,那影子消失在草丛里。
柳五长惊得面如土色,一下跪倒在泥水中。
疯女人不知什么时候披上了件衣服,跟在我衣后,低声说,“快跑,再晚来不及了。”
我指着那个坟包,“那是什么?”
没人出声,但不代表没有回答。
坟包草丛中慢慢伸出一只枯骨化成的手,是个断掌,四根手指全部从中间整齐断开。
“鬼出阴棺,无人生还。”小萝莉阴森森地附在我身后,“疯子说的对——跑吧!”
柳五长叫得失去了人声,“扑通通”开始叩头,额头的泥水和着血水顺脸向下流。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又一只小手跟在大手旁边也伸了出来。
我们像走入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每个人都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一个大大的骨架拉着一个小骨架站在那拢荒草丛中。
四只黑黑的窟窿盯着柳五长,两只手齐齐指向他,这无声的控诉吓得柳五长嗷嗷像只兔子一样蹿没了影。
那个穿红肚兜的小孩跃身一跳,落在壮男头上,四肢抱住他那颗硕大的脑袋。
我们都看着他,他毫无知觉惊慌地一步步后退,嘴时不停问,“你们看什么?我身上有什么?”
他慌乱地在身上拍拍打打,突然站住不动,两眼发直,一双铁打的大手掐在自己脖子上,喉咙里“呃呃”有声。
他对着女疯子跪下来,“妹子,给你说个婆家,哥是为你好啊,叫你娃下来啊,哥...受不了了...”
疯女子站在一脸素不相识的表情看向男人。
我怀疑这男人跟本不认识疯子,他是假冒的哥哥把疯女人拐带到小村子里。
雨水冲掉了她脸上的污痕,五官很漂亮。
这一刻,她看起来神智很清醒,可下一秒,她疯狂大笑起来,“哥哥?你是我哥哥?”
她收了笑脸,恶狠狠地叫嚣,“掐死他,掐死他!”
我们架着女人准备上车离开村子,她脸上的伤深可见骨,皮肉都翻出来,必须马上去医院。
“晚了晚了晚了。”她神叨叨嘴里不停念着。
我们来到柳五长正门前,都惊呆了。
雨幕中,门前黑鸦鸦站满了村里的老老少少。
打头的是个老头子,旁边站着得意的柳五长,他指着我们,“村长,就是他们抢我老婆。”
“你们不能带走疯子。”村长很镇静,说明他说话前经过了深思熟虑。
“带走疯子,我们村就完了。”
他解释,“这里太穷我们是娶不到媳妇的,带走疯子,村里一半女人都会离开的。”
“如果我们非这么做呢?”小马男朋友的制服被淋湿了,帽子上的国徽被雨水冲涮得闪亮。
“那你们真不幸。”村长古井一样的老眼里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下雨天来我们村子里,竟然遇到山体滑坡和泥石流车子打滑掉进了山沟。”
他摇摇头,“这么年轻,却无一生还可惜啦。”
雨大得看不清人和路,天地一片白茫茫。
我举止四望,整个村子正在漫延起一层黑雾。
鬼出阴棺,无人生还——
我心惊肉跳看着这黑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在山野间村庄里漫延。
黑雾中夹杂着鬼哭和尖叫,无人看到正在逼近的死亡。
白骨母子的怨气将山野间所有游魂野鬼都吸引出来。
疯子怀里的婴儿微弱的哭声吸引了村长。
“五长,你太过了。上个老婆才死一年,你不知道积点德?”村长对这一出视若无睹。
“我不是不想积,穷,养不活。”五长犟着脖子。
雷声轰隆隆地从天边滚过来,似万马千军过境。
“强行上车,我看谁敢拦!”小马的男朋友霸气地喊了一声。
一道雷劈下来,我们全部进了车里。
村长隔着车窗,历经沧桑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小马的车我停的稍远些,我们先开到那,敢有人拦只管撞过去。
小马男友倒车,渐渐离开这群疯狂的人们。
村长镇静地看着我们,手一挥,几个小伙子从另一条道上跑开了。
他们是要抄近路给我们设路障?
雾气更深更重,我看得见其中的鬼影,各种死相的都有。
其中那对白骨母子特别显眼。
不由眼眶一酸,一样生而为人,为什么有些人过得这么苦?
大雨开车特别危险,小王男友车技娴熟,但开了不多时我发现一个问题,我们在围着一个地方打转。
开出去转了几道弯,又回到了原来口子。
大家好像都没发现,我低声问,“小莉,你能开道吗?”
“我地魂少了一半,和你说说话,吓吓人还可以,劈开这么重的鬼雾我做不到。”她躲入我背后,听起来格外疲惫。
我可以,但我开车技术不行。
每到一处叉路,小马男朋友都拐向一条我感觉方向不对的路。
他一边开一边骂,“真邪门儿,这路怎么和来的时候不一样了?”
“我给你指路,你按我说的开。”我从后面伸过去手。
一条三叉路出现在面前,我向左指。
“你疯了!那边是断崖!”小马男友吼道。
断崖边慢悠悠升上来一个小小的鬼脸儿穿着红肚兜...
我从后面拉着他的手向左一打,他狂吼着,好像真要从山上掉下去。
车子拐过去,我们安然无恙停在大路上,他踩了刹车愣愣的,“怎么没掉下去。”
“我们碰到鬼打墙了,你按我说的走。”
没时间解释,路上开始有泥泽,不快走,不用村民们堵我们也走不掉了。
天黑得像蒙了幕布,只有车灯照到的地方可以看到密集的雨点。
以及“啪啦啦”的打在车顶的雨声。
“前面是墙!!”
“冲过去!!”
不光是我,那个红肚兜鬼娃娃也在给我们引路,每次他出现在走不通的地方,只管开过去一定是路。
我们在雨中终于开到了停着小马货车的地方。
车子停在一处有点陡峭的山崖边的树下。
我去开车时向不怎么高的山崖下看了一眼,山崖下横七竖八倒了几具尸体。
我用车里的强光手电照下去,应该是那群来拦我们的小伙子。
他们身边有一颗粗大的圆木。
血水被雨水打散了,每个人的脑袋都扁下去。
身后的村庄不知哪家着起了火,大雨也浇不灭,映红了天空犹如地狱之火。
我发动车如脱疆野马一样向前开将村子远远甩在后面。
疯女人坐在我身边,“快走。村长还会让人追来的。”
我突然有个想法——“你没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