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扬提起M27开门下车,弓身钻进车底,架起步枪瞄准镇内。
车顶位置更高视野更好,但也更容易被敌人发现,一旦遭遇袭击,中弹的几率更大。
车底视野虽然受限,但也足够用了,而且车身和车轮都是不错的掩体,既不容易被发现,也不容易被击中。
车里的朱一鸣也打开射击孔,架起一支步枪。
装甲车侧对小镇,车内的角度不是很好,只能看到半个镇子。
但他马上就被江雨薇阻止:“你伤还没好,我来!”
朱一鸣乖乖交出步枪,拿起望远镜充当观察手。
不能亲自出手,指引一下目标多少也有些参与感。
车里车外,三双眼睛盯着小镇,可神父就像预感到危险一样,不知道躲去哪里,视线中只能看到满街乱蹿的教徒。
欧扬有些焦虑,很想立刻把神父揪出来,但他知道这个想法根本不现实。
不论电影还是小说,狙击手都是个特别需要耐心的职业,为了一个目标等上几个小时再平常不过,一天半天也不奇怪,甚至在普通人看起来绝对不能隐藏的地方,一躲就是一整天。
这才等了几分钟?
欧扬深吸几口气,浮躁的情绪慢慢沉淀下来,可他毕竟不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狙击手,明知道必须集中精神关注目标,可没多一会儿,思绪就开起了小差。
而且眼下还是早春,地面的温度比想象中低得多,刚趴在地上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但没过多久,寒气就穿透外衣,一个劲地往他身上钻。
再然后,长时间保持卧姿据枪,让他的胳膊和头颈先后出现不同程度的酸胀疲累,虽然还能坚持,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动一动。
盛名之下无虚士。
经过严格训练的军人,和没经历过训练的普通人,简直就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生物!
不知不觉间,欧扬的思绪再次发散。
这时情况忽然有了变化,山姆家侧面的窗子忽然打开,小山姆背着一个小包,从窗子里跳出来,悄悄摸向镇外。
小镇外围既没有围墙也没有栅栏,教徒人手有限,小山姆完全可以避开其他人的视线,悄无声息地离开小镇。
但小山姆突然停住,转身看向已经烧成焦炭,却依旧跪在那里的父亲。
泪水夺眶而出。
就是这么一耽搁,守在镇口的教徒恰好看到小山姆,立刻大声嚷嚷起来:“站住,干什么去!”
小山姆转身就跑,一个教徒迅速追了上去,只剩一个人守住镇口。
其他方向的教徒接到消息后,也朝这个方向赶过来。
仗着人小灵活,小山姆一会儿钻栅栏,一会儿跳墙头,一群教徒像老鹰抓小鸡一样围追堵截,却没人能逮住这个油滑的小家伙。
就在小山姆即将冲出包围的时候,山寨警员忽然从斜刺里冲出来,一把薅住小山姆的背包,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往哪儿跑!
小山姆拼命挣扎:“放开我,放开我——”
山寨警员紧紧攥住小山姆的胳膊,拖着他往回走:“你给我老老实实回家里去!”
除了神父和他的教徒,这个小镇不允许任何人随意行动。
镇外,欧扬已经瞄准了山寨警员的脑袋,只要他有任何异常动作,就会立刻打爆山寨警员的脑袋。
江雨薇也想这么干,可双方的距离远了些,她对自己的枪法也没那么高的信心,甚至不敢瞄准山寨警员,生怕一不小心走火,误伤了小山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一个熊孩子的离家出走时,小山姆的妈妈忽然从家里冲出来,手里还端着一支雷明顿。
她就像一只暴怒的母熊,疯狂地嘶吼:“放开你的脏手!”
双手一错,子弹上膛,山姆妻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轰!
完全不同于步枪的低沉巨响声中,一发独头弹命中山寨警员的左肩下方。
这个可怜的家伙中弹后,左胸瞬间消失不见,化为一片纷飞的血雨,拽住小山姆的胳膊与身体分离,而且只剩半条。
生命的最后一瞬,山寨警的脸上只有茫然和难以置信。
她怎么敢开枪?
若是这一枪偏上那么一点点,就会击中近在咫尺的小山姆,
无论镇内镇外,所有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
女人再次开火,在另一个教徒身上开出一个透明的血窟窿:“跑,快跑——”
她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一心只想吸引教徒们的目光,让小山姆趁机逃出去。
小山姆一把扯掉断臂,飞一样朝镇外跑去。
女人还想开火,但回过这是来的教徒已经举起了枪。
就在他们即将开枪的刹那间,远在镇外的欧扬抢先开火,一个牛仔打扮的教徒后心中弹,胸前开出个碗大的血洞。
一击得手,欧扬立刻转换目标,轰鸣的枪声连成一串,前后不到两秒,居然击毙了三个目标!
与此同时,江雨薇同样用犀利的短点射打翻一个教徒。
女人并没有躲避,而是继续开火,斩获第三个战果。
她已经豁免出去了,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余下的教徒四散奔逃,女人趁乱逃回家中。
部分教徒意识到袭击来自镇外,马上调转枪口,朝装甲车开火。
欧扬冷静还击,虽然速度极快,但每一次都是瞄准目标后才扣下扳机,几乎每一发子弹都能击中目标,命中率高得吓人。
短短一小会儿,视线中再也看不到一个敌人。
小山姆顺利逃出镇子,一个教徒似乎是想打小山姆的黑枪,被欧扬一枪崩碎脑壳。
失去目标的欧扬和江雨薇暂时停手,视线里倒着十几个教徒,其中只有两个战果属于江雨薇,另有三个属于山姆的妻子,余下的七个全都倒在欧扬枪下。
但冲突并没有结束,反而是刚刚开始!
教徒们奈何不了装甲车,全都躲在装甲车看不到的地方,一致决定拿拿山姆的妻子开刀。
很快,一个二十出头的家伙,将半桶汽油泼在山姆家的房子上,点一把火迅速退开。
火焰迅速蔓延。
已经逃出镇子的小山姆停住脚步,抱头跪倒在地。
欧扬被教徒的恶毒惊得浑身冰凉,立刻离开车底,钻进车里:“老朱,能开车不!”
“没问题!”朱一鸣大声回应。
“冲进去!”欧扬把M27扔在一边,抄起M249。
引擎轰鸣,装甲车冲向进小镇,开向正被火焰吞噬的山姆家。
欧扬和江雨薇一左一右,不断向视线中的教徒开火。
与此同时,附近那些屋子城的老米,也都提着枪躲在窗边,谨慎的抽冷子开一枪,冲动不停向街上的教徒开火。
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
小镇上的居民早就受够了,此前神父纠集了一群教徒,而且打着对付感染者的名义,无力反抗的居民只能默默承受。
如今看到了推翻神权的希望,众多老米立刻加入混战,没多一会儿就把街上的教徒全部歼灭。
此时此刻,不论是否参与战斗,所有居民都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爽爆了!
山姆的妻子也从燃烧的房子里逃出来。
劫后余生,她对所有人千恩万谢,还特意来到装甲车前,激动地说:“非常感谢你们的帮助,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表达我的感激之情……”
听得出,她确实不怎么擅长表达。
感激的话还没说完,逃出小镇的小山姆又跑了回来,一头撞进母亲的怀里,母子二人抱头痛哭。
装甲车里,江雨薇小声问:“咱们不下去吗?”
欧扬反问:“咱们应该下去吗?”
朱一鸣立马不干了:“哎哎哎,别打哑谜昂,下还是不下,给个痛快话!”
欧扬抽了抽鼻子,一股淡淡的孢子味钻进鼻孔。
他的视线落在车外那对母子身上,目光复杂:“他们俩都感染了。”
江雨薇和朱一鸣的表情同时僵住。
欧扬又道:“其他人的情况也不好说。”
教徒挨家挨户敲门的时候,没有任何防护措施,接触过感染者又去敲其他人的门,这是唯恐幻肺菌不扩散传播么?
可以肯定,除去极少数感染者外,这个镇子里的绝大多数居民,都已经被幻肺菌感染。
欧扬等人虽然免疫,但他们只免疫幻肺菌,不免疫老米,万一哪个倒霉蛋在这个时候陷入幻觉,偷着打三人组的黑枪该怎么办?
安全起见,还是老老实实呆在车上比较好。
“那神父呢?罪魁祸首还没逮住呢!”朱一鸣不甘心地说。
欧扬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刚刚干掉了一群帮凶,他心里的戾气已经发泄不少,可没找到神棍,确实是个不小的遗憾。
“没关系吧。”江雨薇的心态更加平和,“狗腿子都没了,剩下的就让老米自己解决吧!”
欧扬也觉得,没必要非得亲手解决神父,正想说话,远处的老米一阵骚动,接下来就是悲愤的声讨和辱骂,更有甚者,冲上去拳打脚踢。
几个人很快就看到,老米将不知道从哪里逮到的神父押了过来。
一个快有两米高的壮汉抬腿踢在神父的腿弯里,一直高高在上的神父狼狈不堪地跪倒。
欧扬忽然发现神父的状态有些古怪,他立刻说道:“这家伙有点不对劲儿!”
他们对这种情况太熟悉了,朱一鸣一脸不可思议:“不会吧,这家伙到处找感染者的麻烦,结果他自己就是个感染者?”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江雨薇冷笑,“不戴面罩就敢接触感染者,不传染他传染谁?”
“天道好轮回啊!”欧扬感慨万千。
车外,聚集而来的老米越来越多,控诉的声音越来越大,神父就像失了魂一样,任凭众人打骂,既不躲避也不吭声。
镇上的居民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可不知道谁在人群里高喊一声:“烧死他!”
这个提议立刻获得了众多老米的赞同,更多人一齐大喊:“烧死他!”
混乱的叫嚷很快变成了整齐的呐喊,曾经出现过的情节正在重演,只是调换了角色。
很快就有居民搞来了油料,全都倒在神父身上。
众人争抢着,都想亲手点火。
最后的最后,一个孩子站到众人面前:“我来,我要亲手烧死他,亲手!”
众人默然,一个声音劝阻:“小山姆,你太小了,我们不能让你变成杀人凶手!”
“他害死了我的父亲!”
“小山姆,你不能!”
“他害死了我的父亲!”
“小山姆,去你母亲那里,她需要你!”
“她需要我的父亲!”
小山姆倔强地站在所有人面前,不肯退让半分:“如果不这样做,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安心!”
“让给他吧。”欧扬终于忍不住开口,“他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只有朱一鸣和江雨薇知道,欧扬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小镇居民终于被说服了,一个打火机递到小山姆手里:“离远一些,点火之后马上退开!”
小山姆点点头,轻轻一按,打火机上升起一缕火苗。
他看着目光呆滞的神父,眼中除了仇恨,再没有其他情绪。
众人安静下来,小山姆轻轻一扔,火机落在神父身边,立刻点燃汽油。
直到火焰烧到身上,神父才从幻境中醒过来,陡然发出惨烈的嘶吼。
“闭嘴!”小山姆愤声怒骂,“你为什么不跪下祈祷,为什么!”
“你的上帝为什么不解救你!”
“罪人……”
没人知道神父能不能听到众人的谩骂,只知道向来标榜在火焰中祈祷净化的神父,在净化之火烧到他自己身上的时候,从头至尾没有一秒钟的祈祷。
直至彻底倒下。
围观的老米群情激愤,声震四野。
欧扬沉默良久,最后幽幽地叹了口气:“走吧。”
说罢坐进驾驶室,启动引擎离开小镇。
此时此刻,他的心情有种说不出的复杂。
虽然神父和他的追随者全部覆灭,可真菌已经在居民之中扩散开了,用不了多久,感染者就会逐个进入成长期。
到那个时候,这个小镇会是什么样子?镇子里的居民,又会有多少幸存?
神父的手段或许是个例,但以宗教名义招摇撞骗绝不是个案,那么其他地方,又会是怎么样的景象?
欧扬说不清楚,心里只有一片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