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最后一天全淮南都放假了。

有的人追着最后这一天玩命复习，抱着多看一道题就可能多一分的想法往死里学，但叶九自认自己是个劳逸结合的人，于是在班群里刷屏问“有没有人出来玩？”

“开黑啊兄弟们。”

“有没有有没有，出来玩啊。”

“网吧约不约，去天外天那家去不去？”

“有没有人理我一下啊？”

叶九两只手都在屏幕上，手指飞快地打字，消息一条条地刷屏下去，方阳就坐在她身边，看着她刷屏。

他们坐在巨大的窗户旁，窗棂切下阳光的模样，巨大的光像仿佛是巨大的阴影的投影，但所到之处却一片光亮，尘埃在光芒里飞扬，叶九笑嘻嘻地看着，说：“看，布朗效应。”

方阳抬眼看了一眼，笑了，揉了揉她的头发，说：“别闹了，好好看书。”

此时他们都坐在一家图书馆。这家图书馆很小，气息陈旧而干净，叶九知道这座城市很多的角落，包括繁华与萧条，包括热闹与寂静，包括喧嚣与寒凉。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叶九不是一个多么合群的人，虽然看起来十分地众星捧月，但很多人用了很多努力也不能走到她心里去。所以有人形容叶九其人，仿佛淬在冰水之中的燃烧的红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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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带方阳走过很多地方，穿越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人群来来往往，她的眉目飞扬。

这个人真是漂亮。

这个漂亮的家伙不依不饶地说：“方阳，我想打游戏。”

方阳看了她一会，慢慢笑了：“你打游戏很菜。”

“给点面子好吗？反正我就是想打怎么办？”

“考完陪你打。”

“不——今天就要。”

方阳笑：“那你去问问有没有人跟你一块打游戏吧。”

叶九恨：“问就问。”

然后不再搭理方阳，继续在群里刷屏：“有没有人啊，游戏厅约不约，网吧约不约？”

“开黑啊兄弟们。”

“有没有人有没有啊？”

群里一片寂静，然后终于，队长蹦了出来。

小爷无敌：【我说我的手机提示音怎么一直响呢？叶九你刷什么屏？】

叶九不想搭理他，叶九继续刷屏。

叶夜夜：【有没有人啊？开黑啊，组队啊。】

小爷无敌：【服气，明儿高考呢你今儿要打游戏？心可真够大的。】

叶夜夜：【非诚勿扰】

群里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忽然，无数潜水的人都被炸出来了。

【怎么了怎么了，忽然这么多消息，我特么还以为高考推迟了呢】

【做梦呢，醒醒吧，是叶九大学霸在刷屏】

大家看了一会上面的消息都有点蒙圈，有人说：【不是很懂，学霸的思维】

叶夜夜：【同意开黑的请举爪】

一片寂静。

【我不是很理解学霸的思维，但是不妨碍我手痒了。】

【+1】

【+10086】

【约哪呢？】

小爷无敌：【我不是很理解你们青春中最后的疯狂】

【学霸所到之处，红光满面，吉祥如意】

小爷无敌：【反正我也学不下去了，加我一个】

叶夜夜：【地点你们定，我随意】

大家正准备新一阵刷屏，忽然之间一个潜水的id冒出来，深深深说：【明天高考，不要太折腾了】

屏幕一片寂静。

叶九忽然也安静了。

深深深这个id常年潜水，但大家都知道这个id是谁。

是沈深。

沈深一般不在群里发言，准确地说，基本上从来没发过言，是群里的万年潜水户，好友列表里万年躺在棺材里的僵尸，也就是那种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删除的家伙，挂在那里占一个好友的名额。

沈深一般不发言，一发言果然有大佬的气概，立即阻止这帮高考之前还要出去浪的家伙。

【这下该听哪个学霸的？】

【诶沈大学霸居然也冒出来了】

叶夜夜：【别逼逼，到底出不出来？】

深深深：【明天高考，不要让三年的努力都毁于一旦】

叶夜夜：【打个游戏而已，这是高考前的放松】

深深深：【放松的方式有很多种，比如爬山以及听音乐、溜冰】

叶夜夜：【这不一样】

叶九和沈深仿佛掐起来了，互相抬杠，怼得不亦乐乎，观战的人大概是有点懵，于是一片安静只有他们两在迅速刷屏怼。

叶九咬了下后牙槽。

方阳眸子淡淡地看着她。

“怎么了，没人理你吗？”

叶九更气了，“不是没人理我，我们都约好要走了，沈深不知道为什么出来搅局。”

方阳拿出手机看了一眼，99+的消息自动忽略了，他直接看最新消息，最新消息全是劝架的。

小爷无敌：【哎呀呀有什么关系，别伤了和气啊，明天高考，这游戏还是不打为好】

【我觉得沈深讲得有道理】

【大美人日常疯癫】

【叶九就是这么贪玩嘛】

叶九看着一条接一条的消息，开始恶狠狠地磨牙。

小爷无敌：【@方阳方阳你快出来，管管小叶子行不？】

方阳垂着眼睫，拿着手机很淡地回了一句：【马上】

【今天见到了三位大神齐聚一堂，我有点怕】

队长也有点惊着了，方阳也属于那种万年潜水在好友列表中仿佛死了一般的家伙，出现并发言的概率比沈深还低。

小爷无敌：【行】

方阳最后眸子略深地看了一眼沈深的id，沈深自从劝架起就再也没有发过言，忽然之间就隐了。

他垂了垂眼睛。

叶九说：“方阳你干嘛不帮我？”

“打游戏上瘾，万一你明天高考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在游戏里杀人怎么办，”方阳眸子淡淡声音也淡淡的，“你要丢下我一个人吗？”

明明方阳的声音淡漠冷静得很，但叶九还是莫名心虚，叶九放下手机，有点不太情愿，应了声：“哦。”

方阳忽然伸手过来，叶九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撩起了额前的碎发，他的眼睛仿佛月下白雪，冷溶溶地撞进她的眼睛里，好看得仿佛跌落凡间的皑皑白雪。

叶九一下子不动了。

方阳说：“你说过要跟我一块去未来的。”

叶九听见心脏跳动的声音，清晰得仿佛擂鼓。

她垂下眼帘，弯起一个笑容来，然后抬眼看进他的眼睛，说：“好。”

于是方阳也笑了。

这个人笑起来很难得所以很珍稀，仿佛雪化风来，春花秋月的四季，有一片朗朗的月光。

叶九弯了弯眸子。

跟这样好看的人妥协，一点也不吃亏啊。

沈深坐在书桌前，吊兰的叶子垂在他的眼前，叶子的脉络清晰可见，仿佛掌纹仿佛水文，生机勃勃的色彩，仿佛某个人的肆意而明媚的脸庞。

他放下手机，忽然笑了一下。

他的书桌旁放着《千与千寻》的手办，还有一大堆有关宫崎骏的动漫的海报，其实他并不是很能理解宫崎骏，譬如说他一直不是很明白《千与千寻》里的那条白龙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也不是很明白那只红猪到底喜不喜欢那个制造飞行器的女孩，但是叶九曾经问他喜不喜欢宫崎骏——

他说喜欢。

那个时候他并不很了解宫崎骏，但是那个人喜欢。

后来他看了宫崎骏的所有电影，包括那部意义不明的《十年》，他的心智比大多数同龄人还要成熟，所以并不能欣赏其中的可爱，也没觉得哪里可爱了。

但是那个人觉得可爱。

但是他觉得她可爱。

于是他搜集了很多相关的手办和海报，就是希望有一天叶九能够再次用水笔戳他的背，然后笑嘻嘻地问他：“你喜不喜欢宫崎骏？”

那个时候他就能答出她喜欢的东西了。

艳冠淮南的大美人叶九是个很奇怪的家伙，日常发疯，日常跳脱，哪怕她走路的时候，姿态蹁跹得像是在舞蹈，端庄优雅而又生机勃勃的模样。

沈深说：“明天要高考，不要太折腾了。”

后来叶九气呼呼地怼他的时候他差点就要让路让她赢了，直到队长叫了方阳，直到方阳很平静地回了两个字“马上”。

后来再也没有方阳的信息，也不见叶九再发消息出来，大概他们两正在一块，所以叶九很快就没了声息。

他垂下眸子，轻轻地、叹息般地笑了一下。

他并不甘心，但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