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戈从王府出来后没有立即回宫,而是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等看到一家牌匾上刻画着一只翠鸟的布店,他走上去敲门。
对了暗号,门打开了,一只手将他拉了进去。
街道对面的屋顶上,沈兰抱着胳膊坐着,她原本只是想去郑王府上看一看,没想到会看到离戈。
她没有偷听他们的谈话,但是下意识地跟了离戈一路。
这家看起来很普通的布店居然也是他的据点,还真是狡兔三窟。
说起来,自己也该买一座私宅了,总不能一直住在萧府上。
如今她的事迹传遍京城,走在路上也许会被人认出来。
有一座自己的小房子,等沈致远回来也能有个住的地方。
刘恩贵死了,刘家人在京城也混不下去的,之前寻找沈青的事情自然也搁置了。
沈兰算了算自己手上积攒的钱,用在汴京买房子是有些不充裕,但如果拿回青木县,那她可以给全镇百姓建一座宗祠。
也不知她神游了多久,离戈从布店里出来了。
沈兰正要跟上,就看到那店里陆续走出来了几个伙计,朝着四面八方离开了。
沈兰也没在意,离戈总是神神秘秘的。
她从屋顶跟了过去,发现他这次走的是回宫那条路。
她正想下去跟他聊聊,就见黑暗中几条人影窜了出来,眨眼间就将离戈包围了。
“你们是何人?”离戈疑惑地问。
他出宫是临时决定的,且未曾告诉任何人,不可能有人提前知道他要走的路线而伏击他。
“束手就擒,家主要见你。”
黑衣人的声音低沉浑厚。
离戈恍然大悟,“你们是佟家的死士?佟老先生要见奴才,吩咐一声就是了,怎么还如此劳师动众?”
离戈自知不敌,也没打算动手,正要束手就擒就听见耳边有东西飞了过去。
一枚小刀正中黑衣人的额头,他惨叫一声倒地。
离戈诧异地回头,就看到沈兰从屋顶跳了一下,一把扯过他就跑。
死士们追了上来。
沈兰偶尔丢出几枚暗器,一边跑一边问离戈:“这样下去不行,附近有你的人吗?”
离戈跟着她的步伐,气喘吁吁地回答:“往东,再过两条街就有个能躲避的地方。”
沈兰按照他说的方向跑,后方的追兵好几次差点摸到离戈的衣角。
但看得出来,他们不想伤害离戈。
“我救你是不是反而坏事了?”
原本佟逸文应该还不确定离戈是否背叛了皇后,如今她的出现,大概猜也猜出来了。
“无碍,他们蹦跶不起来了。”
“果真?”
“八成的胜算。”
到了。
看着眼前庄严的衙门,沈兰才明白离戈说的避难点竟是金吾卫衙门。
她转身看着后方的追兵,高声问:“你们确定还要继续追吗?”
黑衣人瞬间退散,很快隐没在黑暗中。
衙门里跑出来几个值班的金吾卫,呵斥道:“何人深夜在此喧哗?”
沈兰拉着离戈继续跑,等跑到皇城脚下,二人才停下脚步。
二人席地而坐,气喘吁吁,相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
离戈看到她袖子上别了一朵小白花,问:“沈致远出京了吗?”
“嗯,走了,送妙娘回乡安葬。”
“你为何不走?”
沈兰奇怪地问:“我的案子还没结怎么能离开?刘恩贵只算是一个开端,我还要看着佟家和太子落败。”
“这些交给我,我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离戈,谢谢你。”沈兰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们五个人,各有各的境遇,可对比起来,竟只有她是最幸运的。
而离戈所受的痛苦已非常人所能忍,即使有些事情她不太赞同他的做法,也不会去指责他。
“谢我做什么?”
沈兰笑着摇头,没回答他这个问题。
他们心知肚明,走寻常路是报不了家仇的,沈兰原以为自己是孤军奋战,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等来到京城后,才知道大家都在努力活着,只有活着才有报仇的希望。
“对了,堂哥和妙娘成亲了,下回见到他你可以和他道喜,他会高兴的。”
离戈愣了愣,继而笑了起来,是发自内心的微笑。
“喜事啊,我会给他准备好贺礼的,妙娘死也瞑目了,她临终前只想见一见沈致远。”
沈兰还不知道这回事,笑着笑着就哭了。
“她真傻,用自己的性命离间天家父子,万一不成功岂不是白死了?”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她觉得值了就行。”
沈兰抬头看他,“那你觉得值吗?”
为了报仇,放弃一个男人的尊严和身体。
离戈沉默了很久,从袖子里掏出一枚荷包递给沈兰。
“我不需要同情,我当年走到这一步虽有七分迫不得已,但也从未后悔过!”
“这是什么?”沈兰接过荷包问。
“皇后的凤印。”
沈兰大吃一惊,差点把东西给摔了。
“你……你怎么把这东西带出来了?给我做什么?”
沈兰拿着这烫手山芋,手都无处安放了。
“你替我收着。”
“你偷凤印是想做什么用?”
“皇后手里有一支私人的人马,不属于佟家也不属于太子,这凤印就是令牌。”
“所以今夜你出宫就是为了那些人?”
“对,明天一早你就能听到好消息了。”
离戈站起身,盯着沈兰看了一会儿,然后凑到她耳边说了句话。
“你……”沈兰瞬间瞪大了双眼,满脸的不可思议。
“嘘……别说,记在心里就行,不要对任何人说,包括萧寂。”
离戈转身离开,留沈兰一人在风中凌乱。
她把凤印揣进怀里,对着黑暗的天空叹了口气,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京城即将面临一场狂风暴雨。
天牢之中,太子住的牢房和雅间无异。
在皇上没有下令废太子之前,没有人真敢把他当犯人。
不过就算牢房布置得再好,太子也如一头困兽,烦躁地走来走去。
他一脚踹翻桌子,桌上的美味佳肴一口没动,全都打在地上,一片狼藉。
狱卒熟练地进门收拾,既不敢劝也不敢说话,默默地做完事情退出去。
一道人影出现在牢房外,轻声说:“太子太沉不住气了。”
太子听到声音眼睛亮了起来,“外祖父,您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