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儿扶着他坐起,一只手还拉着他的后襟,防止滑落。
又怕他自己动手拉扯到伤口,屏住呼吸拉开他腰间的衣带,将衣服褪了下来。
“您不睁开眼睛,如何能帮臣上药?”
“……”
“太后娘娘?”
江晚儿,卒。
脸红的快要滴血的江晚儿提了一口气,慢慢睁开从方才就紧闭的眼睛。
然后就有拔腿而逃的冲动。
先前这人趴着看不到前面的胸腹,这会儿坐起来,肩线棱角锋锐,两根凸起的锁骨内装了水就能将鱼儿放进去养着,再往下……
鼻子下有些痒,江晚儿随手擦了一下。
连戚:“……”
江晚儿:“……”
这还能再丢脸一些么?她竟是对着连戚流了鼻血?
江晚儿!你怎的如此没个出息?十几年怕是白活了吧?
懊恼地扯了段纱布给自己稍作清理,就木着脸转到了连戚的身后,双手绕过连戚劲瘦有力的腰腹一圈圈将伤口缠上。
若是最后打结时手抖得根本无法完成,还真让人以为她面不改色心不慌呢。
连戚眼底暖意激荡,轻咳了一声:“有劳太后娘娘了!”
“不有劳,床赶快趴你上面休息吧。”
连戚:“?”
江晚儿:“……”
你赶快趴床上面休息吧!
江晚儿在心裏用纱布上了吊。
连戚忍住笑起身,从墻边的衣柜裏取出一件干凈的靛蓝色官服就要穿上,江晚儿眼神发直地问:“你今晚还要去齐暄那当值?”
“臣送太后娘娘回去。”
“哀家自己可以!”江晚儿拒绝:“你刚上了药,好好休息!哀家能自己回去!”
否则再走两步伤口重新裂开,那她不白忙活了?
不过想到连戚的性子,江晚儿觉得这件事儿上自己恐怕说不动他,便抓起放置在一旁的宫灯,直接转身出去。
木门打开,外面的凉风袭上身,江晚儿这才觉得自己迟钝了许久的脑子有了片刻清醒。
美色误人吶!
搓搓手臂,江晚儿加快脚步,只希望在被人发现之前赶快回到寝宫。
方才忙着担心连戚竟一时间忘了这宫裏的规矩,这会儿脑子活了,才开始后怕。
她这衣冠不整的模样要是被人看了去,只怕乱坟岗上都找不到她的尸体。
正走着,忽然后背一暖,江晚儿停下脚回头望。
月色下,一袭蓝色官袍的人五官柔和,姿态谦恭,骨节分明的手正在帮她调整披风。
宫灯下两人身影迭重,无声静默。
出来的急,连戚衣领处最上面的盘口都还没来得及系好,斜斜翻折下来一角。
“臣送您回去。”连戚折腰取过江晚儿手中的宫灯,半边肩膀错在江晚儿身后。
江晚儿被这片刻的温暖熏的眼角泛红,静默前行。
穿过宫人们居住的院子,拱门处,连戚将宫灯交还给了江晚儿。
“太后娘娘在这稍等臣片刻,臣去去就回。”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江晚儿看着他步履稳健地走远,又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当值宫人交涉了几句将人遣走,才转回了身。
清隽的人月下独行,带起衣袂翩跹,离她越来越近,江晚儿弯了眼睛。
连戚重新拿过宫灯的时候,衣袖下的小指被一双软手轻轻勾住,如猫儿在心尖上挠了一下。
看着前面一小截路,江晚儿忽然就觉着这永慈宫还是太小了,还不如江宁府的广济寺。
江宁府靠南的方向有一座广济寺,素来香火鼎盛,求姻缘求子的香客每日裏络绎不绝。
龚老夫人约了几位老夫人前去,想替江焕之求个枝繁叶茂。
别人家的小姐们都被带上了,龚老夫人自然也不能把她拉下,否则落了苛待嫡长孙女的名声也是不好听的。
江晚儿扎着两个丸子头,托着下巴心中嗤笑,江焕之那老匹夫都已经把她弃在这许多年不闻不问,江家还哪来的名声?
冬日的江宁府阴雨绵延,却很少见雪,今年也不知怎得了,竟然在她们出发后不久就开始落下轻飘飘的白絮。
江晚儿随着老夫人拜了菩萨,在几位老夫人听大师讲经的空檔裏一个人站在廊檐下痴痴地望着雪片纷落。
香客太多,还没等雪花落在地上,就在人发梢肩头融了去,江晚儿有些悻悻。
转头看向人烟稀少的后寺,她躲着丫鬟溜了过去。
后山的草木依旧青葱,石阶两端还长着绿色的青苔。
满怀期待前来赏雪的江晚儿看着雪花落在上面也消融不见,委屈地撇嘴。
“你们得争气一点,下的大一点,厚一点,这样才能白茫茫一片啊!”
江晚儿伸出自己的小爪子接住雪花抱怨。
瞅着前面一片雪花更大些,她便伸着手一直朝前走,最后不知不觉竟是上了半山腰。
广济寺占地极大,香火又多,因此这寺中小桥流水,凉亭抱厦一应俱全。
江晚儿跑累了,看着前面正好有处亭子,便准备上前歇歇脚。
可谁知上面已经坐了一人,穿着破旧的单薄衣衫,靠在亭柱上像是睡着了。
“哥哥?”
看着那嘴唇青紫的人,江晚儿漂亮的眼睛睁大,小跑着就凑近了去。
她伸手摸了摸少年冰凉的手,慌乱地不知所措。
把那双好看的手捂着放到嘴边,不停地哈气:“哥哥,你醒醒!”
双臂被拉起,薄薄的衣袖下滑,露出青白交错的伤痕,江晚儿急的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
笨拙地把自己身上的厚披风取下来给少年盖在身上,一双小手用力地搓揉,等手都搓红了,才软软地贴在少年冰疙瘩一样的脸上。
如此反覆了不知多少次,少年才慢慢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眸色裏有片刻的迷惘。
待看清是江晚儿时,才卸了其中的防备。
“哥哥,你怎么在这裏啊?”江晚儿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小鼻头跟她身上的夹袄一样红。
少年看着她脸上挂着的泪痕皱了皱眉。
“哥哥怎么又受伤了呢?上次的伤好了么?我带你下山看大夫好不好?我听说这寺裏就有,我们下去好不好?”
粉唇开合,她劈裏啪啦问了一堆,也不等少年回答,拽着他就想往下走。
少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沙哑道:“有吃的么?”
江晚儿忙点头,把腰间一直带着的荷包取了下来,从裏面倒出五六块点心,小手捧着巴巴地送到他跟前:“有的!哥哥,都给你。”
这是临出发前她悄悄准备的,就怕龚老夫人不小心又像之前似的忘了她,肚子会挨饿。
少年抬手取过点心,尽管吃的急但还算斯文。
江晚儿小手在他背上轻拍:“哥哥慢点,别噎到了。”
她这嘴在广济寺裏好似开了光,少年连吃了两块都没事,等她一说完,少年第三块点心没咽下去就开始不停的咳嗽。
江晚儿瞅着他眼泪都咳出来了,忙迈着小腿往亭子下面跑。
她记着上来的一处有溪水流过,跳着够了片宽大的树叶就要去盛,却不小心踩到青苔,一下子把自己滑了进去。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冬天的溪水凉的透骨,再加上冬天的衣服厚重,她爬了半天才站起了身,脑袋上的小丸子都散了一个。
想到哥哥还在上面等着,她匆忙地把树叶在水裏洗了洗,就兜了一捧往上走。
少年咳嗽的脸色涨红,脑袋埋在了双膝间。
“哥哥,水来了!”江晚儿献宝似的把水捧起来凑到少年的嘴边,看他虚弱的挪动身子就着她的手饮了几口。
凉水入腹并不好受,但总算是脸色比方才好看了些许。
还有几块点心没吃完,江晚儿也不敢放下手中盛水的树叶,就这么蹲在少年的腿边,仰头看他。
少年的视线在她撒乱的发髻和滴水的袄裙上定住,覆又抬眼看她。
江晚儿有些憨态地笑了一下:“不小心滑到了,不碍事的,等会儿我下去换一身衣裳就好了!”
“我送你下去。”少年音色像那秋日枯藤老树,并不好听,但却十分温柔。
江晚儿听得璀璨娇笑,就仿佛是得了什么奖赏的似的。
“没关系的,我自己——”
“我送你下去。”
少年并不是跟她商量,径直站起了身。
小披风随着他的动作落在了地上,少年微微发怔,随后弯身把披风捡起来拍了拍,重新给江晚儿披上。
“哥哥,这个你披着,我有好多呢!而且这披风太长了,总绊我脚。”
其实并没有好多。
披风费布料,龚老夫人每季也就会让府裏请来的绣娘给她做两件替换。
因着在长身体,头一年的做的,第二年便不能穿了。眼前这件披风是她今年最喜欢的一件,不仅是花样好看,还因为江焕之送回来的皮草比往年多了些许,裏面加了一层薄薄的羊皮,披上以后极暖和。
江晚儿见他不听,夺过披风就往他身上盖,转过来还把带子系好。
“哥哥好高啊,这披风才到你膝盖呢!”
江晚儿绕着他转了一圈,有些艷羡地看着他。
少年手指动了几下,终是没拂了她的好意,手臂下沈,牵住她的小爪爪沿着石阶往下走。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石阶上慢慢下行。
冬雪不知道何时下大了,两人不小心就白了乌发,白了肩头。
……
江晚儿缩进衾被的时候,连戚就在旁边站着,为了不让他在弯腰伺候,她自己动手将被角掖好,不自在地说:“哀家、哀家已经盖好了!你快回去吧。”
连戚原地不动:“太后娘娘睡吧,您睡着了臣就走。”
呔!还能这样?
刚刚才看过他那个那个,她怎么可能马上睡得着!
小手在被子下搅动,江晚儿眼睛咕噜噜地转着想借口,谁知连戚竟在她床边直接坐了下来,吓得她一动不敢动,就连呼吸都屏住了。
“臣坐着,太后娘娘可放心臣的伤了?”
江晚儿:“……”
你靠这样近,哀家更睡不着了!
不过说归说,今夜她前面先是担忧狠了,后面又紧张狠了,这会儿一松懈下来,没一会儿就入了梦乡。
坐在床边的连戚,看着她睡熟的小脸,粉嫩的唇瓣,轻轻俯身……
江晚儿在前朝说那些银子是后宫各位太妃们的嫁妆,实际上其他太妃们根本不知情。
但能在百官和万民心中被捎带上搏个好名声,没人不乐意,又想着是不是别人都捐了,独剩自己个儿不知情,所以纷纷抱着匣子去永慈宫补救。
江晚儿笑瞇瞇地传见了她们,对于她们送上来的银两更是来者不拒。
连戚在一旁伺候着将各位娘娘的贡献的银两做了登记后,江晚儿转头又交给了户部。
后宫永远是夫人们的表率,自从江晚儿一道懿旨褒奖了第一个出来施粥的商户女,并将其夫名下的一处布庄提为了皇商之后,京都的风向就一下子变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不管是官眷还是商户家眷都纷纷效仿。
江晚儿穿着小太监的衣服坐在马车裏悄声问连戚:“外面那些粥棚真都是因为哀……因为我才有的么?”
连戚坐在旁边,温柔又宠溺地道:“是。”
今日本是休沐,江晚儿等诸位太妃来请过安正准备睡个回笼觉,就看见了连戚送来的小太监服。
有了上次的经验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哪还有什么心思补眠,回寝宫换了衣裳就跟连戚往外走。
她这几日在朝中听到不少讚扬,言官们也上了好几道折子夸讚她品性高洁,治理后宫有方,堪为世间女子之表率,夸得江晚儿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今日连戚更是嘉奖她一个出宫的机会,说是可以让她亲眼看看京城如今的景象。
马车停在了靠近京郊的一处大树下,小丸子公公恭敬地伺候着连戚下了马车。
两人也没靠前,就站在一处不起眼地高处向下观望。
此地空旷,能容纳的人多,再加上旁边还有座早已荒废的古庙,因此聚集了诸多流民,施粥的人便都选在了此处建造粥棚。
一来这裏位置合适,二来这些粥棚在多雨的夏日还带能给他们提供个避雨的亭子,一举两得。
江晚儿这会儿心裏正美的冒泡,侧首看站在身边风流俊雅的侍人,忽然拱手行礼:“大人,小丸子见此地民风淳朴友善,甚是祥和,不知是谁的功劳?”
连戚被她讨夸奖的机灵鬼模样逗得忍不住轻笑,温声开口:“自是我朝太后教化有方。”
“哦?敢问大人,太后是个什么样的人?小丸子也想膜拜一二。”
我自己膜拜吹捧我自己可还行!
连戚屈指在鼻前轻咳了一声,忍笑道:“端方淑雅,学识渊博,爱民如子之人。”
江晚儿:“……”这说的是谁?
欣赏完了自己的成果,江晚儿和连戚两人又上了马车回到主街,和京郊那处饥寒交迫不同的是,这裏繁华热闹依旧,就连摆摊的人都比上次出来的时候只多不少。
听见一处茶楼书说的热闹,江晚儿拽了下连戚的衣袖。
“大人,小丸子觉着这茶楼生意如此红火,裏面的香茗定然也是非凡,不如小丸子孝敬孝敬您,请您去喝杯茶?”
连戚:“……”
他算是发现了,江晚儿只要一出皇宫,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本性暴露无遗。
但这样的江晚儿更有几分当年的影子,他倒是乐见其成。
“书接上回,太后一道懿旨宣下,某姓商贾摇身一变……”
江晚儿喝茶的动作一顿,嘴裏的茶水险些喷出来:“这是……在夸哀,在夸太后娘娘?”
连戚伸手给她换了一只玉杯,失笑:“都成书裏的人了,稳重点儿。”
江晚儿捧着小玉杯凑到窗户口,脑袋伸出去看下面的热闹,谦虚道:“啧,当面听人这么夸自己,怪不好意思的。”
连戚无声勾唇。
这人看的津津有味,倒是没瞧出来哪裏是不好意思的样子。
起身,连戚道:“我出去一下,你先在这看着,莫要乱跑。”
江晚儿浑然不在意地朝他挥手,弯着眼睛听下面的说书先生口若悬河。
只是她茶水喝的有点多,没站一会儿,便唤来小二问官房的位置。
但刚走没几步,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您放心,我心裏有数。”
“你有数个龟孙!我看你早晚得死在她身上!上次的事儿还没了,你又在这么多茶楼酒肆安排人为她扬名,助她稳位,她可知心意半分?”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这样那样!!!
我躺平了,你们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