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顿时饭桌上,陷入一片寂静。
扶苏与吕雉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该继续吃。
秦玄校长,每次都会给考试前三名的学生,开高端政治课。
其中一条,就是分析各国朝堂政治人物关系。
如今,大秦的昌平君熊启和昌文君熊颠,堪称炙手可热!
也是秦王掌控朝堂的左膀右臂。
其中,昌平君熊启担任丞相,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昌文君熊颠担任御史大夫,总览谏议监察之权。
按照大秦朝堂的惯例,御史大夫相当于丞相预备,形同副丞相。
堪称一门双至尊!
权倾朝野!
秦王对他们兄弟二人,信任至极!
可如今,吕不韦这个废相,居然敢质疑二位的忠诚?
简直是其心可诛!
“吃啊?怎么不吃了?”
嬴政抬了抬下巴。
扶苏小心翼翼的问道:
“能吃吗?”
嬴政夹起一根鸭腿,放在扶苏的碗中,淡淡道:
“放心,孤没有你们想的那样小心眼。
谏言还是听的进去的。”
吕不韦顿时松了口气。
说不怕,是假的。
其实在说出口的时候,他就后悔了。
属于是马尿喝多了,不知道自己姓啥了。
人家叫自己一声仲父,是给面子。
结果你还真给人上起课了?
如今,嬴政的话语,让吕不韦钦佩至极,他发自内心道:
“大王圣明!”
嬴政沉吟道:
“仲父但说无妨,孤还是那句话,今日是家宴。
昌平君昌文君总归是忠臣,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做过对不起孤的事情。
所以,孤也不能对不起他们。”
吕不韦自然是知晓嬴政的性格。
他是个十分念旧的人,更是十分重感情的人。
昌平君昌文君作为他的表叔,对他忠心耿耿。
他怎么可能听信“谗言”?无端治罪?
吕不韦将手中的葡萄酿一饮而尽,郑重道:
“大王,无论昌平君还是昌文君,他们都是楚国人!
身上流着楚国的血脉,难保他们不会思念故国!
如果只是一般的血脉也就算了,但他们是楚考烈王的亲子啊!”
嬴政轻轻呷了一口酒水,没有说话。
显然,血脉的事情,并不足以扳倒两人。
如果非要说的话,扶苏的身上,还流淌着楚人的血脉呢。
难道扶苏也要被怀疑叛国?
更何况,秦楚世代通婚,非要说起来,往上追几代,自己身上也有楚人的血脉!
难道秦王还会叛国吗?
吕不韦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大王,他们二人之所以全力帮助您,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扶苏的母亲,您的正妻是楚国公主!”
此话一出,嬴政的脸色瞬间难看下来。
扶苏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神色一黯。
吕不韦深深作揖,如杜鹃啼血般,哀鸣道:
“不管您信不信,当年扶苏母亲的死,老夫真的不知情!
不仅仅是老夫,还有您的母亲赵太后,她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啊!
在嫪毐进宫蛊惑她之前,她是爱您的。
绝对做不出,伤害扶苏母亲的事情!”
嬴政虽然面上平静,可他手中握着的酒杯,却泛起阵阵涟漪。
他强忍住内心的不平,沉声道:
“您的意思是,她是被楚人害死的?”
吕不韦长叹一声:
“老夫不敢下这个定论,但是利益角度来看,最大的赢家是谁,谁就有最大的可能是凶手!”
嬴政吐出一口浊气。
曾经的痛苦回忆,再次浮现在脑海之中。
扶苏的母亲,是自己唯一一个,应该也是最后一个动心的人。
从她死的那天开始,便不会再有大秦王后!
“孤知道了,这件事情,孤会一查到底!
无论是谁,只要查出来,孤都会让他付出代价!”
嬴政眼眸锐利,冷漠的宛若独夫。
这一刻,他好像重新变成了,那个高居王座之上的冷血帝王。
本来轻松的家宴,此刻变得沉重起来。
所有人都好像有了心事,闷闷不乐,喝着闷酒。
没过多久,嬴政就起身告辞。
吕雉用膝盖轻轻碰了碰扶苏。
扶苏回过神来,也跟了上去。
眼见他们走远了,吕雉才有些无奈道:
“吕先生,您为何要说这些话语呢?
本来好好的,就非要弄成这样子吗?
虽然说这些话都是为了秦王殿下好。
但您本就是戴罪之身呀!
更何况,昌平君昌文君是什么地位?
岂是您能撼动的?”
吕不韦苦笑一声。
他再次端起葡萄酿,一饮而尽。
眼睛因醉意,而有些泛红。
“老夫当然知道这些。
但老夫实在是忍不住啊。
昌平君昌文君如果作乱,危害要比嫪毐,甚至比老夫作乱都要严重十倍百倍!”
吕雉有些狐疑道:
“真的吗?难道您不是在危言耸听?”
吕不韦用力摇摇头:
“老夫一生虽然德行有亏,但看人从来没有看错过!
昌平君昌文君二人,看起来忠心耿耿,尽心尽力。
但是万一!
万一在伐楚之时,他们从中作梗!
恐怕大秦有倾覆之危啊!”
吕雉顿时皱起了眉头:
“竟是如此严重?难道您有什么风声?”
吕不韦指了指胸口:
“直觉!直觉足矣!”
吕雉没有反驳。
因为吕不韦的直觉,真的很牛逼。
当初他就是靠着直觉,将所有的一切,都压在嬴子楚——也就是嬴政父亲的身上,从而登上相位!
而且在接下来长达十二年的执政生涯中,从未有过走眼......嗯,除了赵姬。
这算是吕不韦为数不多的黑历史了。
当然,也不能怪他。
毕竟任谁都无法想到,一个十分爱护儿子的母亲,怎么会突然对自己儿子起杀心呢?
因此,吕雉选择相信吕不韦。
至少将这件事情,告知校长!
可就在吕雉准备下楼时。
突然,她发现哪里不对劲?
吕不韦猛地站起身来,看向窗外,声音颤抖道:
“大事不好!快去通知秦玄县长!”
“这里发生的事情,要告诉秦玄叔父吗?”
扶苏跟在嬴政身后,亦步亦趋,突然开口说道。
嬴政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略带疑惑道:
“告诉他做什么?这毕竟算是我们的家事。”
扶苏低着头,胡乱踢着路上的石子:
“我觉得,他应该有办法查到凶手是谁。
他总是给人一种十分可靠的感觉。
无论是发生了什么,只要他在身边,就一定能解决。
还记得小的时候,他不放心把我交给别人照看,带着马贼团出门抢劫的时候,就把我背在身后。
县里穷的都要尿血了,可他依然能给我找到热腾腾的肉食糊糊。”
还不等他说完,突然两只温暖的大手,按在了他的双肩。
嬴政目光深邃,满是温柔:
“放心,从今以后,父王也会做到。”
“我我我!卧槽?!”
可是扶苏不仅没有展现出父慈子孝,反而瞳孔骤缩!
然后哆哆嗦嗦的伸出手,指向嬴政的身后,来了一句国骂?
嬴政也不傻,他瞬间意识到了不对,猛地转身看去:
“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