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苒只见过裴隐年一面。
可惜那时天色已晚,裴隐年又喝多了酒,一进门就被萧寂扛走了。
眼下她看着面前那年轻英俊,气势骇人,一看就不好招惹的男人,立刻就将人认了出来。
刚刚发泄出去一半的怒火又升了起来。
她觉得裴隐年欺负了萧寂。
如果不是裴隐年,萧寂如今该是好好在国立一中教书,而不是在家里躺着听那些左邻右舍对的混账嚼舌根。
于是萧苒只是看了裴隐年一眼,便砰的一下将门关住,将人关在了门外。
那几个妇人见状早已躲回了各自家里,朝着门缝儿朝外偷偷看热闹。
看着那些军爷的架势,怎么都觉得是来找茬的。
尤其是在萧苒砰的一下摔住大门时,裴隐年身后几个人都下意识举起了枪。
就在所有人屏住了呼吸,以为萧家今天必定要吃不了兜着走时。
却见裴隐年只是站在门外,长长叹了口气,抬手轻轻叩了叩门:
“萧寂,开门,我错了。”
然而,屋里却没人开门。
裴隐年耳尖已经红了,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他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几个兵。
结果这一看,就发现两个人还举着枪。
他一愣,抬腿就给了其中一人一脚,又反手照着另一人后脖颈拍了一巴掌:
“你他妈怎么不往老子脑门儿上怼?没眼色的东西。”
那两人挨了收拾,连忙将枪收起来,低头耷脑不敢吭声。
裴隐年转过身,又敲了敲门继续喊道:
“萧寂,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先让我进去吧?”
萧寂人在屋里,和萧苒对峙。
萧苒拦着萧寂:“你得告诉我,他怎么惹着你,把你气回来的。”
“他要是出轨,要娶妻,或者干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就不许去。”
萧寂垂眸看着如同一只瘦弱小鸡崽的萧苒,实话实说:
“没有,他没有对不起我。”
萧苒狐疑地看着萧寂:“你确定?那你为什么回来了?”
萧寂道:“他遇袭那天晚上,只带了一个人出去,差点儿死在外面。”
萧苒一愣,没等她再说什么,萧寂便已经走了出去。
在裴隐年第四次敲门之前,将门打开,将裴隐年让进了屋。
裴隐年身后的兵自觉地分成两批,站在萧寂家门两侧,没有要跟进来的意思。
裴隐年也没有要让人进来的意思,进门便反手将门关住,看着萧寂。
两人对视间,裴隐年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见过萧寂了。
他张口,下意识就想说,这么长时间一点动静都没有,你他妈是不是活腻歪了。
但话到嘴边,林殊先前那些话,又开始反反复复在他脑子里播放。
于是裴隐年到底是将那句话咽了回去,低头,对萧寂道:
“是我不好,跟我回去吧。”
萧寂看着裴隐年,还是那句话:
“错哪了?”
和上次直接炸毛骂人不一样,这一次,裴隐年显然乖顺了很多,对萧寂道:
“我不该一生气就把你锁在家里,不该去舞厅,不该夜不归宿……”
“我以后……会尊重你的……你别生气了。”
萧寂一愣,随后蹙了蹙眉:
“你反省了这么多天,就反省出这个结果吗?”
此言一出,裴隐年也愣了:“不是因为这个?”
裴隐年这般茫然的神情,和他刚才说出的话,也不禁让萧寂陷入了沉思。
他突然意识到,在这场冷战中,自己似乎,也有问题。
他叹了口气,对裴隐年道:
“进屋再说吧。”
裴隐年跟着萧寂进了萧寂的房间,有些束手束脚,不知道该站该坐。
萧寂自顾自坐在床边的小藤椅上,想了想,对裴隐年道:
“我在意的,是那晚出去,只带了林殊一个人。”
“裴大少,你的身份,你的境遇,没人比你自己更清楚,你实在不该一时昏了头,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
他看着裴隐年的双眼漆黑,是少有的认真和严肃。
裴隐年哑然。
在他过往的认知里,人都是自私的。
在他看来,所有的争执,冲突和矛盾,归根究底,都是在为自己争取利益。
这个利益,也许是物质上,也许是精神上。
吵架那日,他甚至还在怀疑萧寂对他的真心。
裴隐年心里突然有些难受。
他走到萧寂面前,单膝跪在他脚边,低头,将脸颊贴在萧寂膝盖上,许久,轻声道:
“对不起。”
第一次道歉,在国立一中门口,是敷衍。
第二次道歉,刚刚在院子里,是掺杂着妥协和挽回的愧疚。
而这一次,才是真正发自内心,意识到了症结所在的抱歉。
萧寂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我会后怕。”
裴隐年靠在他膝盖上,又说了一次:
“对不起。”
对不起没保护好自己让萧寂担心后怕,也对不起,他在争吵之初,只顾着擅自恶意揣测萧寂对自己的感情不单纯。
感情是相互的,若是长久只有一方妥协包容,矛盾迟早会升级爆发,爱也一定会被磨损被消耗逐渐呈递减趋势。
裴隐年迈出脚步奔萧寂而来,萧寂也不屑于摆架子故意再让他难堪,给他添堵。
他给了裴隐年台阶,问他:
“想我了吗?”
裴隐年听萧寂这么问,就知道,这事儿是过去了。
他没说话,只垂着眸解开了萧寂长衫上的盘扣,跪在了……
萧家的隔音不好,比裴公馆差很多。
房间和房间之间离得又近。
但成年人之间,又是争吵小别后,宣泄想念的方式无外乎就那么几种见不得人的。
裴隐年想要,萧寂总不会拒绝,但他会捂着裴隐年的嘴,让他尽可能收敛些。
只是无论是紧锁的门,还是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都暴露了他们的行径。
于是萧母和萧苒只能不尴不尬躲在另一间屋里偷偷吃了饭。
原本,两人都以为,不出意外,萧寂今天晚上就又要去裴公馆住了。
但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天彻底黑透后,萧寂从屋里出来打热水,对萧母道:
“他说他要在家里住几天,今晚就不出来跟您打招呼了,明早再跟您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