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快要死了……
若不在死之前,把这些事安排妥当,阿桓怎么办,阿彦怎么办?
他们能撑起这个摊子么?
壮志未酬身先死啊,没想到,他也有今日!
照赵明睿本来的计划,十年之内平定南方,一统天下。
然后,再花十年,治理朝堂、严明律法、推广儒学、发展生产,那时候他也五十了,阿桓也二十岁了。
这个时候,他顺理成章废帝自立,想来普天之下也没什么反对的。
他把所有的路,都给阿桓铺好了,把人才给阿桓留下,他只要好好坐稳这江山就好了。
还有阿彦,他若想在朝堂,就给他无上的权力。他若无心于此,想干什么也都行,金银财宝取之不尽。
可是,这一切的设想很快就要破灭了。
这个事,除了他之外,只有尚书令王经略知道。
“丞相……”
“经略,你我相识相知十余年,我只问你,可愿辅佐我弟弟?”
壮志未酬身先死啊,没想到,他也有今日!
照赵明睿本来的计划,十年之内平定南方,一统天下。
然后,再花十年,治理朝堂、严明律法、推广儒学、发展生产,那时候他也五十了,阿桓也二十岁了。
这个时候,顺理成章让李韧禅让,他废帝自立,想来普天之下只会欢呼。
所有的路,他都给阿桓铺好了,人才也给阿桓留下了,他只要好好坐稳这江山就好了。
还有阿彦,他若想在朝堂,就给他无上的权力。他若无心于此,想干什么也都行,金银财宝取之不尽。
可是,他算到了一切,却没法算到自己的寿命,天意啊!
“我还有多长时间?”
“一年。”
一年……
一年能干什么呢,什么都干不了。这大好河山,他到底能交给谁呢?
即使再不愿,赵明睿也不得安排身后之事了。
他的病情,不敢告诉任何人,连钟白都没说,只有尚书令王经略知道。
“经略。”赵明睿拉着他的手,“你我相识相知十余年,没有什么不可说的,替我想个主意吧。”
按说,自然是世子赵桓。可赵桓才四岁啊,字都还认不全,如何能担此重任。
若是兄终弟及,也是常事。只是,恐怕阿彦自己不愿意。
“经略觉得,世子和安平侯谁可辅之?”
王经略跪在踏前:“下官但听丞相决断。”
赵明睿长长叹了口气,天意妒人,哪怕再给他十年时间,他打下南方一统天下,也足矣啊!
可现在呢,说有、也是有了,说没有、也真没有。
而且他手下那拨人,都是跟着他一路摸爬滚打走到今日的,各个如龙似虎,只有他在方能控制的了。
阿彦只是他弟弟,并无功绩,若他死了,谁能驱使的动这群人呢?
还有幽州渤海封氏,他在的时候,他们尚且不能完全臣服。只要他一死,几乎铁定会反。
他辛辛苦苦打下的这个天下,就要如此毁于一旦了么?!
就在此时,荆州出兵关中之事传了过来,且三战三败,赵明睿实是心急如焚。
“经略,邺城和洛阳都由你节制,我领兵驰援长安。”
“丞相。”王经略看着他的脸色,“你的身子能吃得消么……”
“这不还有大半年么,死不了。”
就算只剩下一口气了,他也得死在关中前线!
此战若胜,南方至少三年不敢动;若败了,只怕他刚一咽气,荆州军就打到洛阳了。
……
长安城内,赵明睿看着弟弟,只觉心力憔悴。
关中之事、尚且能解。可他这个烫手的、随时都能身首异处的位子,到底由谁来做呢?
顾彦也是终于看出了他脸色不太好,以为是一路上累的,想劝两句,又实在不知如何开口。
赵明睿安排好一切,叮嘱弟弟万不可擅自主张。
“万事都照我说的来。”
而长安城内的阿栀,也敏锐感觉到城内来了大人物。她连夜翻墙出城,回到荆州军的军营,把消息告诉了周南郡。
“程冲,你带人先撤。”
四万大军浩浩荡荡,如果贸然撤退,很容易导致军营哗变。
赵明睿的一万人星夜兼程,两天后,两军再战白鹿原,荆州军死伤万余。
不得已,周南郡徙关中百姓三千余户南归襄阳,顾彦尾随追击,正遇见荆州军断后的人。
那横刀立于马上之人,正是阿栀。
大队撤离,必得有人殿后。
周南郡说:“我来。”
周郎收复益州、功勋卓著,但毕竟年纪轻轻,也不是荆州土生土长之人。荆州军中将领之所以愿意跟他北伐,不过是因为北伐也符合自己的利益而已。
此行没能拿下长安,败退已是无可避免。军队士气也必然低落,周南郡的威信也受到了影响。他迫切需要展现自己的实力,以重获三军信任。
“我跟你一起。”
“公主,不可!”
李栀拔刀出鞘:“你我这样身份的人不断后,荆州人心如何归附!”
“我一人足矣。”
“不够,还不够。”
他们两个加起来,份量才足够!
而此时此刻,阿栀远远看着对面马上的那个人,手中的刀嗡嗡作响。
周南郡扯着缰绳:“他,就是赵明彦?”
“是啊。”李栀说,“看清楚他的模样,说不定是你一生之敌呢。”
当时说这话的时候,她的想法还十分单纯。觉得顾彦估计会一直镇守关中,而周南郡也会长期驻扎荆州。
□□对短剑,确实是一生的对手。
她没有想到,最后顾彦一生的对手、其实是她自己。
……
这次,他俩只带了千人断后,与顾彦一番血战,双方都是死伤惨重。最后,李栀拉弓引箭,一箭射中顾彦的肩头!
那日说,日后相见、不必再手下留情了……
但这一箭,多多少少还是留了几分情了。
中箭的那一刹那,顾彦眼中一阵恍惚,只觉得瞬间跌入了一场梦中。
当然,不是美梦,是噩梦。
梦中,小栀穿着一件大婚的红衣。
却不是两人在石榴镇成婚的那件衣裳,而是青州王府的那身嫁衣。
“不!”
顾彦一身冷汗,骤然睁眼。赵明睿坐在床边,摁住他肩:“醒了?”
他挣扎了两下,脱力躺了回去。
赵明睿用手心试了试他的额温:“没事了,没伤到要害,休息几日就好了。”
顾彦闭着眼睛问:“人都回来了吗?”
“都回来了。”赵明睿说,“你再睡会儿吧。”
顾彦听见有棍击之声:“外面是谁?”
“封钰。”
“封钰?”顾彦睁开眼,“谁在打他,他怎么了?”
“他此战失利,杖责五十军棍。”
“这与他何干。”顾彦一下子坐起来,“他不过是执行我的命令而已,要打也是该打我。”
“怎么?”赵明睿冷冷说,“难道我打不得他了?还是我打不得你的人?”
顾彦急了,也不与他啰嗦,挣扎着捂着伤口就爬了起来,推门出去。赵明睿也没拦着他,就见他跪到封钰身边。
封钰急了:“你还受着伤,快回去,这五十军棍,原该我受着的。”
顾彦失血过多、头晕眼花,但还是直挺挺看着赵明睿。
“丞相,关中之战我是主将,他们都是执行我的命令,就算是失策,也都是我的问题。要么打我一人,要么打我们二人。”
“好。”赵明睿冷冷看着他,“就打你五十棍,十天后等你伤好了,即刻就打。”
说着,拂袖而去。
“你这是做什么。”封钰赶紧扶住顾彦,“区区五十军棍而已,也用得着你这样。”
顾彦心想,他在我面前打你们,这不是打我脸么……
赵明睿当然不是想打他的脸,而是想替他收买人心。
幽州是他们的后方,决不能出岔子,封钰作为渤海封氏年轻一代的翘楚,若能力挺阿彦,也能保他无忧。
关中一场大战,历时半年,终于算是结束了。
周南郡回江陵,上表称大胜。毕竟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兵临灞上、剑指长安了,也让南方一洗金陵之耻。
北朝对内对外也都称胜,总归荆州军灰溜溜地回去了,也不过带走了区区三千户而已。他们关中之地,沃野千里、有的是人口。
“丞相什么时候回来?”
“丞相说,暂时留在长安,整肃军纪。”
“什么?丞相该不会是要……”
“我也有此猜测啊。”说话的人比了个手刀,“丞相八成是想趁机灭了凉州,以防他们再跟荆益搞些两面夹击的诡计。”
本来,赵明睿确实是这么想的。
趁着他还没死,拿下凉州……
不,让阿彦亲自拿下凉州,就像周南郡一样,才能短期内树立威望。这样等自己死了之后,他才能够坐稳那个位子。
可惜,他刚刚布置好,半夜就病倒了。
大夫何析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而来。
顾彦脸色铁青,其实这次他看到何析跟着来,就觉得不太对劲。
“何大夫,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赶紧跟我实话实说吧。”
“安平侯……”何大夫叹气,“这些话,还是让丞相醒过来之后,自己跟您说吧。”
“可是……可是病的不轻……”
何大夫点点头:“其实这次关中,我都劝他不要来的,至少不能来的这么急。”
长途奔波,本就是伤元气的。一些身体稍弱的人都受不了,更何况一个重病之人呢。
顾彦心口一凉,呆呆坐了半夜,脑中闪闪烁烁都是他们三兄弟幼年的情景……
如果时光能停留在那时,该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