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垠的漆黑空间之中，两团泡沫似的存在相互挤压、碰撞，在巨大的空间里相互融合。

在那两团几乎看不清内部存在的结构里，隐约似乎有无数星星点点的回忆，相互磨合、碰撞，在泡沫的交互边缘化作一团如同烟火般绽放的碎片。

这两团泡沫似的存在，正是唐明与化生的精神本质。

不同于肉体的实质存在，神魂这一概念本就玄之又玄，神识、感知......一切与精神有关的能力与意志，全部基于这一根基之上。

介于存在于不存在的夹缝之间。

然而，神魂与神魂之间却是能够相互感知的。

甚至......可以争夺、吞并。

在这无垠的空间里，时间似乎失去了概念，只有两团一大一小的泡沫之间，不断的碰撞，不断的碎落，又不断相互吞并的过程。

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又或是一刹那。

黑暗中忽然亮起一道赤金色的光。

一只赤金瞳孔状的纹路，清晰的烙印在更大的那一团泡沫表面上。

只一刹那。

小号泡沫被吞并、吸收。

两团泡沫顿时化作一团。

直到此刻，唐明才终于夺回他的意志掌控权。

在被融合的这一瞬间，化生道人似乎才终于夺回属于他自身的意志，感受着神魂逐渐消散、被吸收的过程，隐约似乎浮现了疑惑、惊愕的情绪。

但是，因为身处神魂状态，却无法发出任何信息。

唐明默默的笑话着来自化生道人的记忆，不知过了多久，才缓缓想象出一间安静、空旷的研究室。

房间中央摆着一张化生道人熟悉的试验桌。

唐明和一副年轻面容的化生面对面坐着。

灵化生朝周围摇头看了看，脸上露出一抹小孩子似的好奇表情。

“啊？啊。”

“这就是神魂环境么？没想到可以发声。”

唐明则坐在对面，无言的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你对我们之间的神魂争夺结果，就没什么想问的么？”

“死都死了，还有什么可问的。”

灵化生倒是一副豁达的语气，像是有些感慨道:“原本就算夺舍了你的身躯，也不过苟延残喘，如今被你吞噬也算一了百了。”

“只可惜了我在基地里的一番布置。”

唐明闻言问他:“布置？”

灵化生理所当然:“是啊，从焚魂煞气，到御尸大葬困阵，每一步都在消耗你们的神魂和体力。”

“原本我是想着以这基地为陷阱，挑选一个身体强度能够承受我神魂强度的躯体进行夺舍。”

“没想到，却等来了自家的亲侄女。”

“......还有你。”

灵化生说着，也有些苦笑:“若是我选素素作为夺舍体的话，现在没准都成功了......”

“但你还是选了我。”唐明声音平淡。

“那倒也是。”

“我师兄他毕竟就俩孩子，还最宝贝这个长不大的女儿。”

灵化生也有些叹气，伸手在桌面上招了招，桌上便显化出一杯热腾腾的咖啡。

里面加了一大杯牛奶。

轻轻抿了一口，也不知道在这意志显现出的世界里，能不能尝出什么滋味。

“你这小子，还真是个怪物......年纪轻轻的，神魂强度居然比我这老头子还吓人。”

“要是我还活着，你小子一定是我研究极限修为突破点的实验体。”

灵化生这么说着，转头看向唐明。

“灵谷主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你的道路是错误的了吗？”唐明则没理会他的目光，自顾自的道，“为什么不肯收手呢？”“你应该知道，人类的九品修士就那么几位，就算你出卖的情报、物资牺牲了大量修士，修士联盟的人也一定会保你的。”

“你当时可以活。”

“......”

闻言，灵化生没有说话，沉默了许久。

“是啊，我是九品修士。”

“我可以活。”

“但是，那时的我绝不会承认我的道路错了。”

“只要我继续活下去，只要人类的修为极限还有一天没有产生突破性进展，我就会沿着我踏出来的道路继续走下去。”

“直到这条路被我走通。”

唐明默默的看着他，目光沉重:“那你还真是一往无前。”

灵化生反倒露出孩子般开心的笑容:

“这叫撞碎南墙，以我之身踏血路。”

说着，灵化生又像是想到什么，声音变得有些低沉。

“既然我能用别人的命，去换自己想要的信息。”

“那......自然也该用自己的性命，去证明我的道路。”

唐明不说话了。

面前的这个男人不仅仅是对其他人狠毒。

他对自己做的其实更狠、更绝。

这一点，无论是从他身上的改装肢体、器官，还是从他以性命证道都可以看出。

二人相互沉默了良久，唐明忽然开口:“这么说来，在临死前遇到我，你还算挺幸运的。前辈。”

“你把我神魂都吞了，我还幸运？”

灵化生不由苦笑，这臭小子存心气他。

“人类，已经找到了极限突破之法。”

唐明声音平淡，面上却带着笑容:“你的道路，被证明是错误的了。”

“我们找到了新的路。”

闻言，灵化生先是一怔。

紧跟着，耳边响起即便在神魂空间中都显得无比清晰的沉重呼吸声。

灵化生瞪着一双眼眸。

“你小子没诓我？”

“这可是神魂空间，前辈您应该能感受到我的情绪。”

唐明笑容平淡。

灵化生脸上的表情立刻僵住，嘴唇不自觉的向着两侧裂开，露出惊喜、激动、难以自制的笑容。

而后，听到那句‘错了’，又升起一股莫名的释然。

“错了。”

“我的路，错了。”

“看来......直到最后，我也没能给那些牺牲的人们一个交代。”

“还是死了好，死了干净。”

灵化生的声音像是终于松掉了最后一根筋，彻底的放下了一切。

他看着唐明，平静道:“多谢你的口信，小子。”

“作为交换，我也告诉你一个消息。”

“在刚才的神魂之战力，你应该已经感受到那颗‘眼睛’的存在了吧？”

“什么眼睛？”

唐明有些疑惑的皱着眉。

“嗯？没注意到吗。”灵化生伸手一指，唐明胸前的一小块位置便亮起了光。

唐明不由惊愕的看着自己的魂体。

这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我也说不清这是什么东西。”灵化生语气平淡的解释，“在我当年那一缕残魂即将消亡的瞬间，这一抹印记突然出现在我的魂体上。”

“也多亏了其中蕴含的庞大灵气，我才有能力建造出这一巨大的阵式与基地。”

“否则，恐怕连魂体都维持不了一两天。”

唐明紧皱着眉头，看向这魂体上的一抹‘眼睛’纹路。

“这......就是前辈你的灵气源头么？”

“是的。”

灵化生摇晃着手指:“不过，我要给你一个忠告。”

他语气认真，神色严肃:

“不要深入。”

“不要探究。”

“......这里面，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