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兰坐在城隍庙下首，沈致远抱着人拜完城隍爷，转向她也拜了一拜。
“礼成……送……”司仪差点脱口而出，想到这两位是不可能洞房了，连忙改口：“赶紧，送新娘子回屋！”
新娘子的棺材很华丽，用料极好，与盛装的新娘子很搭。
但沈致远已经决定将妙娘火化，带着她的骨灰回古里镇。
喜酒是喝不上了。
众人在天黑前送林妙娘出城。
守城的士兵拦下他们好奇地问：“怎么这个时辰出殡？”
小虎子捧着灵牌走在前面，哭戚戚地说：“我阿姐在嫁人当天死了，大师说要在傍晚时分出殡，否则阳气太盛时她的魂魄留不住，阴气太盛的话容易……容易诈尸。”
士兵一听吓得退出三步远，催促道：“快走快走！”
沈兰看着他们的队伍远去，直到消失在道路的尽头，才怅然若失地往回走。
走了几步，身后有快马进城，马背上的人呼喝道：“都让开！”
“郑王回京，百姓退散！”
一支骑兵在前方开道。
沈兰站到街边，看到骑兵快速通过，再往后，几辆马车鱼贯入城，随行的侍卫超百人。
“郑王回京了。”
“听说是来给大驸马吊唁的。”
“呵，大驸马都死了多久了，这时候才来，黄花菜都凉了。”
“潭州离汴京太远，消息一来一回，还得皇上同意，当然不会太快。”
“听说太子犯了错被皇上关押了，不知道郑王的到来是否会改变太子的境遇。”
沈兰想的也是同一个问题。
假如郑王有野心，是否会借此机会加快太子被废呢？
那她倒是有些期待了。
萧寂没有回府，萧家只有萧夫人在家。
得知沈兰回来立即派人来请她。
萧夫人肚子已经很大了，萧老爷没敢让她进宫服丧，免得动了胎气。
沈兰一身脏污，先回屋沐浴更衣后才去见了萧夫人。
萧夫人坐在餐桌前等她，桌上是热乎的饭菜。
“来，还没吃饭吧？”
沈兰一整天没吃东西了，但并没有什么胃口。
她知道萧夫人有话要问，于是吃了几口就放下碗筷。
“菜不好吃吗？”
“不是，是今日胃口欠佳。”
萧夫人何尝不是如此，她叹了口气，也把碗放下。
“宫里的事我大致是知道了，可有许多问题不知该找谁问，老爷和望川都进宫去了，你能否告诉我，清雅那孩子究竟是怎么没的？”
沈兰只说了自己看到的以及验尸结果，至于种种猜测，她并不能妄下结论。
她知道最有嫌疑的人是离戈，但这个怀疑她是不会告诉别人的。
萧夫人揉着额头，表情痛苦，“清雅从小乖巧懂事，漂亮聪慧，我可太喜欢那孩子了。
她入宫时我们就操碎了心，可那是皇命，谁都违背不得。
大姐千叮万嘱，告诫她在后宫不可太过张扬，千万不要有孩子，等皇上百年之后，我们就想办法接她出宫。
结果她进宫后性格变得尖锐了许多，反而不掩饰锋芒了，好在没有孩子，倒也树敌不多。
我们都不在乎她是否受宠，只要平安就好，没想到如此简单的希望变成了绝望。”
沈兰递了帕子给萧夫人擦眼泪，自己想到林妙娘的死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一夜过后，最先传来的消息是，刘恩贵被皇上判了斩立决，于今日午时菜市口斩首示众。
沈兰没有太大的意外，刘恩贵只是一枚棋子，谁都可以舍弃他。
她击鼓鸣冤一事也在城里传开了，古里镇当年的事迹被被口口相传。
百姓们最是淳朴，也最相信官府做得出这种事，至于佟家家风如何，与普通百姓无关。
“真是天杀的，一座小镇几千条人命啊，就被那贪官说杀就杀了。”
“嗨，百姓如蝼蚁，在当官的眼中还不如几斤粮食呢，再说了，那可是让他一飞冲天的机会啊，换做是你，你不干？”
“这……”
有升官发财的诱惑在那，谁敢说自己一定能抵制诱惑？
“快去，贪官开始游街了。”
沈兰跟在队伍的后方，看着刘恩贵被情绪激动的老百姓丢臭鸡蛋，扔臭菜叶，并没有觉得解气。
才经过一个晚上，刘恩贵仿佛老了十岁，头发乱糟糟的，身上是新换的囚服，囚服上有斑驳的血迹。
一路走到菜市口，刘恩贵在被押入断头台上时才剧烈挣扎起来。
他张大嘴巴想喊冤，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沈兰站的位置很显眼，刘恩贵看到了她，目露凶光，恶狠狠地瞪了她几眼。
沈兰挑衅地笑了起来，用手比划了一个砍头的动作。
刘恩贵的脑袋被按在铡刀下，刽子手一抬一压，他的脑袋就与身体分了家。
刘家人哭晕了过去，有下人冲上断头台想将刘恩贵的尸体抬回去，却被官差阻拦了。
“皇上有令，刘恩贵的尸体交由沈兰处置。”
刘家人听到这个消息，更是五雷轰顶，看向沈兰的目光仿佛要吃人。
沈兰当着所有人的面走上断头台，一脚踢开刘恩贵的头，朝下方围观的百姓说：“诸位，小女子今日在此发布悬赏，愿意替小女子将此人尸体烧毁者，赏金十两。”
众人哗然。
这等悬赏闻所未闻。
当即就有人喊道：“姑娘，人死为大，再大的仇怨也了结了，何必如此残忍？”
沈兰咬牙切齿地说道：“他身上系着古里镇数千条人命，便是每条人命只抵一刀，此恶贼也该被千刀万剐。
我作为古里镇生还者，曾发誓要将仇人挫骨扬灰，以慰乡亲父老的在天之灵！”
“就是就是，这等恶贼，就该被凌迟处死，只砍头便宜他了！”
有个身强力壮的男子走上来，撸起袖子说：“我来，我愿意替姑娘将他的尸体烧成灰，惩奸除恶，这是在做善事。”
“我也愿意，我不要钱，就想为古里镇的百姓做点事。”
“我愿意提供桐油。”
“我去搭木架！”
一开始只有几个人响应，很快，越来越多的围观者加入了这个复仇的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