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家的,咱们可都成亲了!这回总该能怀上娃了吧!”草儿气喘吁吁地趴在王安平厚实的胸膛上,语气里裹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我都瞧见好几回了,妈偷偷摸摸地看姜欣苒家那小崽子的照片,看得可入神呢。瞅见我来了,慌得跟什么似的,立马藏起来,真当我没长眼睛呢?”
“哎,提这个干啥?”王安平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带着点安抚的意味,“她那么大岁数了,盼孙子还不是人之常情?孩子又不在跟前,看看照片解解馋,有啥不行的?”他顿了顿,声音懒洋洋的,“再说了,咱又不是不生,年纪轻轻,你急个啥?”
“我咋能不急嘛!”草儿怪嗔地白了他一眼,手指无意识地在他胸口画着圈。
“跟你隔着十万八千里呢,有啥相干?怎么,还怕将来你儿子分不着家产不成?”王安平半开玩笑道。
“啥家产不家产的,你那点值钱玩意儿,不都归我收在山谷里藏着嘛。”说到这儿,草儿像是突然被针扎了似的,猛地支起半个身子,一脸忧色,“哎呀!当家的,那些东西搁在那荒山野岭,万一……万一叫贼骨头摸了去可咋整?”
冬夜的寒气顺着被角钻进来,她打了个哆嗦,又赶紧缩回暖烘烘的被窝里,像想起什么宝贝,伸手在枕头底下摸索,掏出一个用红布仔细裹着的小包,献宝似的捧到他眼前,眼睛亮晶晶的,“当家的,快瞧瞧这个!”
王安平瞥了眼那红布包露出的碧绿一角,了然道:“大娘给的?”
“哎呦!真没劲!”草儿撅起嘴,不满地扭了扭身子,“你就不能装模作样猜一猜嘛?一点都不好玩!”
王安平被她孩子气的模样逗笑了,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尖:“我的小姑奶奶,这还用猜?除了大娘疼你,谁还能有这老物件?就算有,谁又舍得给你?”
“那你猜猜嘛!就猜猜嘛!”草儿不依不饶地晃着他的胳膊撒娇。
“好了好了,多大个人了,还跟个小丫头似的闹腾?”王安平语气无奈,眼底却满是纵容。
“嘿嘿~~~”草儿得意地笑了,小心翼翼揭开红布,露出里面一对水头极足、绿意盎然的玉镯,“当家,你瞅瞅,好看不?大娘说了,这可是她当年的陪嫁,是她外祖母传下来的老东西!你看这颜色,多透多绿呀,真真儿是稀罕物!”
“嗯嗯嗯,是挺好看。”王安平应着,目光柔和地看着她爱不释手的模样。
“你呀,一天到晚就知道‘嗯嗯嗯’!跟你说话,你就只会嗯嗯嗯!”草儿娇嗔地抱怨了一句,又恋恋不舍地将镯子用红布仔细包好,重新塞回枕头底下。
“就这么塞枕头底下,不怕翻身压碎了?”王安平提醒道。
“没事儿,这会儿懒得起来,外头冻死个人了。”草儿往他怀里又拱了拱,汲取着暖意,侧耳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当家的,你听这风刮得多凶,呜呜的跟鬼哭似的,你说……明儿个会不会又要下大雪了?”
“管它下不下雪呢,”王安平收紧手臂,将她搂得更紧,“横竖现在也没啥要紧活计,下就下呗,越大越好!正好猫冬。睡吧!”
“嗯!冬天就是好,能赖在被窝里,想躺到啥时辰就啥时辰!”草儿惬意地喟叹一声,忽地又想起一事,懊恼地拍了拍额头,“瞧我这记性!差点给忘了!今儿可是咱俩的大喜日子……公爹他,好像没过来吧?”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探询。
“嗯。”王安平的声音淡了些,听不出情绪,“提他做什么?”
不来就不来吧。王兴保是去叫过了的。既然他不肯踏进这个门,那就随他去。家里又不是饭菜多得吃不完要倒掉?随便送给村里哪户人家,人家还乐得承这份情呢。
对于王兴贵这个人——王安平心里那点残留的复杂情绪早已沉淀下去,只剩下清晰的认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只要那个刻薄的老太婆一天没咽气,王兴贵这个人,就一天不会有自己的主心骨。
他就像一棵从小被藤蔓绞缠扭曲的树,早就被父母根深蒂固的洗脑驯服得没了形状。
七太爷和三爷爷王信找他谈话时的用意,王安平心里明镜似的,无非是想给王兴贵一个台阶下,全了外人眼里那点“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体面。
毕竟,在当下这世道看来,王兴贵那点“过错”——懦弱、不作为、愚孝——实在算不上什么滔天大罪。
他没像有些男人那样动辄打骂妻子,也老老实实在地里刨食。亏待了陈秀红和孩子们的,在旁人眼里,主要账得算在那老巫婆和王中山头上。
顶多说他王兴贵这个男人太窝囊,护不住自己的老婆孩子,担不起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罢了。
然而,站在王安平和他那些吃过苦、受过罪的弟弟妹妹们的立场上,这“窝囊”二字,便是不可饶恕的原罪。
起码在他王安平心里,这道坎儿是迈不过去的。
说到底,他们之间并无真正的‘血脉亲情’,那份名义上的父子情分,早在经年累月的冷漠与伤害中消磨殆尽,不单单是他,就连小王安平依旧如此。
如今,王兴贵在他眼里,与陌路人并无太大分别。
有时夜深人静,王安平甚至想过,若非顾念几个妹妹年纪尚小、实在可怜,就连母亲陈秀红……他或许也会选择远远离开,天大地大,何必非要困在这穷山沟里?
所以,王兴贵不来,反倒省事。
来了,彼此尴尬,母亲心里那根刺只怕扎得更深。毕竟,那是她熬了二十多年、几乎搭进去半条命的“丈夫”,是她曾经在无数个苦日子里唯一的指望——盼着儿女长大,能过几天舒心的小日子。
可最终等到的,却是他迫不及待地另娶新人。这种背叛,搁在哪个女人(或男人)心上,都是一道难以愈合的、鲜血淋漓的伤口。
王安平垂眸,看着怀里草儿那双亮得惊人的眸子,此刻正狡黠又依恋地望着自己,脸上不由浮起无奈又宠溺的笑意,伸手轻轻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尖:“你呀……怎么这么贪?”
“舒服嘛!自家男人,贪点怎么了?”草儿理直气壮,脸颊在他颈窝蹭了蹭,像只寻求温暖的小猫,声音软糯带着钩子,“当家的……你来嘛。”
“嗯。”王安平喉结滚动,低应一声,瞬间便抛开了那些烦扰的思绪,身体里蛰伏的精力被轻易点燃。
新婚燕尔,春宵苦短,正是龙精虎猛的年纪,哪经得起这般撩拨?一次两次,不过是开胃的小点。
他旋即化身勤恳的老黄牛,在这片永远不知餍足的丰沃土地上,不知疲倦地奋力耕耘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草儿终于讨饶,声音带着剧烈运动后的娇软喘息:“不行了……不来了不来了!骨头都要散架了……”
“真不来了?”王安平也微微喘着气,胸膛起伏,汗水沿着结实的肌理滑落。
“嗯!累死我了!”草儿浑身酸软地瘫在他身侧,连手指头都不想动,眼皮沉重地往下耷拉,“明儿……明儿还得早起做饭呢……”
“起那么早做什么?”王安平侧身搂住她,手指缠绕着她一缕汗湿的发丝。
“那怎么行!”草儿努力撑开眼皮,语气坚持,“新媳妇过门头几天,都得早起给婆婆做饭、敬茶的!这是老规矩,可不能坏了!”
“我的小姑奶奶,”王安平失笑,亲了亲她汗津津的额头,“这都什么年月了?还讲究那些老黄历?”
“不行不行!年月再变,这规矩也不能破!”草儿固执地摇头,困意如潮水般涌来,她含糊地问,“当家的……几点了?困死我了……”
王安平伸长手臂,从床头柜上摸过那块带着夜光功能的魔都牌手表,凑到眼前看了看:“一点半了,睡觉了!我也困死了!明儿早上别让三妹她们跑过来打扰我。”
“嗯!我知道的呢,我明儿早上起来和三妹说。”